一覺醒來,差不多又到了晚膳的時候。屋內比前幾日更顯昏暗,她慢慢睜開眼睛,一度以為已到了子時。然後就聽見了雨聲。
原來是因為下雨了。她起身,悉悉索索地穿著衣服。輕衣一直在外間,透過窗戶,數著雨聲。覺察到內室的動靜,忙起身敲了敲門:“王妃,你醒了嗎?”
聽見熟悉的聲音,顧霜忽然就有些想哭。她一直不是什麼情緒化的人,但許是懷了孩子,有些事情便似乎超過了她的控制。
“恩,你進來吧。”
輕衣發現有些不對勁,皺了皺眉,推門走了進來。見她已穿好了衣服,人卻還半躺在床上。
她過來時葉木恰好有事走開,未能告訴她始末。
看出顧霜心情的低落,面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孃親心情不好,可是會影響腹中孩子的。”走至床邊,自然地坐下,“你也不希望生出來的孩子,是個只會皺眉的小老頭吧。”
顧霜摸了摸已經顯懷的小腹,扯了扯嘴角,低低嗯了一聲。
輕衣輕聲開口,聲音幾乎快要被風聲淹沒:“到底怎麼了?”
顧霜默了默,緩了緩思緒,這才將一切細細訴說。
輕衣聽了,有些哭笑不得。貧賤夫妻百事哀,她可以理解,大富大貴之家,宅鬥混亂不停,她亦能明白。可如今這兩位的矛盾,卻是——
“我會護著你,你什麼都不用操心。”
“我想要學著自己保護自己。”
前者認為在他的庇護之下,照樣可以與他比肩,後者卻認為這樣的比肩很是虛假。而在隱隱之中,蕭徹認為顧霜沒有接受他的保護,是對他的不信任,而顧霜認為蕭徹沒有接受她的獨立,也是對她的不信任。
兩人未能找到某個平衡點,於是就產生了如今的信任矛盾。
她畢竟不在局內,難以體會兩人的心思,不過民間常有七年之癢一說。其中蜿蜒,仍舊還需他們夫妻自己解決。
想了想:“或許你們應該好好談一談。”
顧霜笑笑:“我也是這樣想的。”方才初醒,腹中還不覺飢餓。眼下卻有些饞嘴,想吃些酸甜的小菜。
輕衣起身:“我先去吩咐廚房做菜。”
顧霜點點頭,待她走後,將被子無意識地拉高了一些,長長呼了口氣。
桌上的飯菜香味正好,顧霜卻忍著沒有動筷。眼神若有似無地向門口飄去。她如今已能記得他進屋時的每一個動作與表情。他面上一向嚴肅正經,但看到她時眼睛便會不由自主地笑起來。他的杏眼較之女子多了剛毅,望著她時卻很是柔和。
女子生氣時大多會翻舊賬,想起那人以往諸多的不好來。待氣一消,若還能得好心人的勸解,那些不好的記憶許會慢慢被好的所遮蓋。
顧霜此刻心情大體符合這樣的規律,唯一不同的是她並不後悔。
但當小廝前來傳話說,因國事繁忙,蕭徹將在宮中過夜時,顧霜的心思又不免變得微妙起來。四位嬤嬤並輕衣葉木皆是低著頭,看不清神色。
顧霜淡淡嗯了一聲,將筷子拿起,夾了一根青菜。
韓縢聽著孫喆的回稟,嘴角一直噙著冷冷的笑。孫喆後背發涼,聲音中卻無怯意。半晌功夫,才將一切細細說完。
韓縢扯扯嘴角:“這麼說來,該暴露的一個也沒有剩下。”
“……是。”
韓縢輕哼一聲:“顧染將那麼多的權利給了一個小丫頭,也不怕中途出事。”
孫喆諾諾低頭,不敢有別的話。正是這個“小丫頭”,不知覺間將韓國公府查了個底掉,還將江湖勢力幾乎摸了個通透。以後若是行事,恐怕要費更多的心力。
不過這些倒在韓縢的預料之中。隱藏的目的本就是為了更好的暴露。只是沒想到是由顧霜揭開而已。
眼下唐芍雖在顧家手上,可他暫時還用不著這枚棋子,不若讓顧霜先替他照看著。
“蕭徹那處可知曉了什麼?”
孫喆恭恭敬道:“攝政王府的人近來在私下查探近年進貢香料的皇商。”
低頭看著手指上光滑如玉的檀木扳指,眸光不定:“他還是執著於那件事。”
孫喆不語。
韓縢嘴角漸漸浮上一抹笑,卻並不冷,而是帶著莫名的快意。
“他小時候便這樣。總是固執地想要一個答案。”似乎一直不明白,有些事情,不若不知道。
想到什麼,輕笑一聲:“這點就比不上他的皇兄。”
孫喆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