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不兇哥哥了。不僅不兇,還禮尚往來地給哥哥挑了一夾青菜。
蕭律說了聲“謝謝”,順便摸了摸弟弟的腦袋。
韓素和蕭隆相視一笑。
☆、山雨欲來風滿樓(5)
蕭徹在淨房洗漱完畢後,下意識便將腳步放輕了許多。
進屋後,看見夫人穿著淡青色的寢衣,素手執著一本像是南安先生的詩集,目光恍若在看著紙面,可他卻瞧出她暗蹙的眉頭和因略覺不安而輕拂書皮的手指。
見著這樣心神不寧的她,他反倒鬆了一口氣。
幸得未憋在心裡。
今日她的反應實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原本以為依著她如往常一般害羞軟乎的性子,見到了韓曠難免沉默,或是自己胡思亂想。
可未想她說出的話竟是字字含意,看似客套,實則十分尖銳,渾身上下像是遍佈了倒刺,絲毫觸碰不得。
不過卻是應當的。按她之前所言,他不難看出她對生身父親抱有的期待……熟料結果會是這般。
他慢慢走到她身邊,見果真是南安的詩,微微一笑:“自從娶了夫人,我便常見你看這本書——不知夫人喜歡塵客的哪首詩?”
塵客乃是南安的號,一般人鮮少知道,顧霜略微詫異地看著蕭徹。
蕭徹失笑,俯身輕輕咬了一口她的鼻尖當作懲罰後,方才道:“其實南安的《定方十策》比他的詩要好上百倍,只可惜風流騷客皆只矚目於他的詩才,卻忽視他的大略。”說完又別有深意地一笑,“葉木難道沒告訴過你我策論學得很好?”
顧霜一噎:“……”
原來竟是真的嗎?驚訝之餘臉上也不由帶了些笑,不似方才一人獨坐時的沉默。
蕭徹見她展露笑顏,眸中柔情更勝:“夫人還未告訴為夫你喜歡哪首?”
顧霜搖頭:“我沒有最喜歡的。”
見蕭徹笑著想說什麼,她突然喚他:“夫君。”
想是等著她一般,他將她攬到自己身邊:“恩,我在。”
顧霜將書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又沉默了片刻,方才有些侷促地開口:“我今日,是不是……是不是有些過了?”
半晌沒有聽見蕭徹的迴音,頭不由垂得更低,“他畢竟是,畢竟是夫君的友人,我那樣說話不知是否會有礙……”
還未出口的話淹沒在蕭徹的聲音裡,他摸著她的頭髮:“無礙,夫人今日做得很好。”
顧霜抬頭看他,隱有不解:“很好?”
“夫人若是如之前一般和順,我有時也難免會擔心。如今這樣會生氣會惱怒我倒是覺著自己終是與別人不同了些。至少——”他笑道,“夫人不會那般與我說話,可對?”
今夜的蕭徹意外的醇和,而她一向以為他身上只有將軍的猛烈。
那樣的他她已很是喜歡,如今這般心中更是多了些說不清的情愫,好像,可以更依靠他一點了呢。
蕭徹雖能感受到她目光的不同,可骨子裡還是個不解風情的武夫,一時未能明白背後原因,只當是今次安慰得恰到好處。
見自家夫人神情已然放鬆許多,便將被子拉開,替兩人蓋好,也不再有進一步的動作,只是好生摟著她,溫言以對:“今日夫人想必是乏了,快些歇息吧。”
顧霜聽話地漸漸沉入夢鄉,在將睡未睡之時,隱約又聽見了蕭徹的安慰。
“往事旁人不記得便不記得了吧,總歸夫人的現在與以後還是有我的。”
顧霜聽著這樣的話,不知怎得眼淚便自己出來了,一滴一滴落在蕭徹的寢衣上,淡淡暈開,成一小朵一小朵的花。
片刻後,又以為不該流淚,將淚意強壓著收了回去,身體卻不自覺地湧向蕭徹懷裡的最深處。
她說:“好。”
當然是極好的。
韓曠一人立在宮外良久,一雙眸子沉沉地看著宮門,不知在想些什麼。
許是在想已多久未來過此處了吧。年少時放棄所有離開了這個地方,如今卻是再要回來。而還未涉及什麼,便已多出一個女兒,且還是蕭徹的王妃,南國使臣的女兒。
雖在收到密信之時知道是個驚喜,可這個驚喜,未免大了些。
事情似乎發展地越來越有趣,可他並非為了有趣而來。
再次抬眸,壽康宮的楊公公不知何時已立在他的面前,恭敬地笑著。
壽康宮內素無香氣,少了煙霧的繚繞,宮殿漸漸從記憶裡走了出來,不再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