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在一起排演了七天,過了最開始緊張慌亂的那股勁,又有車陣這麼個依靠保障,大夥兒頭腦都冷靜了不少。
仗著步弓射程遠超騎弓,張龍指揮著弓手在距離契丹騎陣一百五十步外開始依次發箭,雖說距離太遠,沒有造成什麼傷亡,卻令契丹騎陣出現了鬆動。契丹騎兵顯然不願吃這個虧,便離開了正面戰場,將前路讓了出來,只是圍在車陣旁邊監視,尋找著車陣的破綻。
契丹人分出二十多騎來,開始在車陣兩側來回奔行。這些騎兵精於騎射,從馬上射出來的箭矢又快又準,令車陣中傷亡大增。張龍指揮弓手與契丹騎兵展開對射,但對方騎在馬上,奔行迅捷,射出去的箭矢效果不大。張龍又下令覆蓋性射擊,總算射倒了幾個契丹騎兵。可這種射法對於盧龍軍來說,交換比實在太差,而且箭矢的消耗量很大,非常划算。
如果這條路很遠,那麼張龍和平州軍的結局不會太好。因為戰場主動權完全掌握在契丹騎兵手上,交戰的地點和時間完全由契丹騎兵說了算,無論白天黑夜,平州軍都必須時刻以極大的意志力和體能維持著車陣的完整。只需這種狀態維持個三五日,整支隊伍就會被契丹騎兵這種遠遠跟隨、不斷騷擾、尋機突破的戰術所拖垮。這才是騎兵在草原上面對步卒時戰無不勝的根本原因。
可惜白狼山距榆關只有五十里,而雙方相遇之處離白狼山更近,所以以上不利條件都不存在。當白狼山的身影漸漸在落日的餘暉中清晰出來的時候,因緊張和疲勞而困頓不堪的平州軍終於看到了前來接應的李誠中所部,雙方匯攏在一處,草原上歡呼聲大作。
第六十一章 己未之冬(十二)
自從李誠中練兵以來,那個被臨時改為學堂的大窯洞每到夜晚便燈火通明,一應夥長以上軍官都要在這裡聽課。聽課的內容除了李誠中安排的訓練大綱外,還有馮道的識字普及。
但在今夜,這些軍官們聚集在這裡並不是為聽課而來。講堂之上,平州軍馬步虞侯、禦侮校尉張龍展開手中的絹本,宣讀著這份來自盧龍節度府頒發的委任告身:
“平州左營甲都都頭李誠中除平州前營指揮使,秩遷宣節校尉。”這是告身上的正是遷升令。上面加蓋了盧龍節度府告身之印。
“……專行訥業、氣質端和,武事堪備、才行俱列,勇任殊事、能以非常,茲為良選,可依前件。光化二年十月十九。”這是對前述遷升令的批解詞。
張龍家中三代農夫,自身也是大老粗一個,這些字他是不識的,但他在出關前已將這些句子背熟了,此刻似模似樣的念出來,倒顯得頗有幾分文氣。只是這告身拿反了,他卻也不自知。堂下聽令的眾軍官十個有九個不識字,倒是都沒看出來,只有姜苗、張興重和元行欽等寥寥數人在下面暗暗發笑。
告身中的詞句並不晦澀,但大夥兒基本上都沒聽懂,只是知道這是要升遷李誠中官職的告身,再結合聽到的“前營指揮使”和“宣節校尉”等字眼,大夥兒才明白,自家的都頭終於成為了一營指揮,秩別宣節校尉、正八品上。仔細一算,李誠中已經成為如今平州軍中自周知裕以下第一人。當下,窯洞內歡呼如雷。
李誠中上前躬身,從張龍手中接過告身,自家再展開看了一遍,心中歡喜無限。這張委任告身與他之前出任隊官、都頭的告身都不相同,以前那些告身都是周知裕出鎮平州時,從節度府帶來的空白告身,給李誠中時填上名字,加蓋兵馬使衙和刺史府的告身印便完事。這張告身卻正經出自盧龍節度府,由節度府郭通判親筆所書,不僅有遷升令,還有批解詞,加蓋的印章也是節度府告身印。
張龍笑呵呵道:“李老弟在白狼山所立大功已報至幽州,節度府十分欣喜,已將此事傳檄邊關,用不了多久,李老弟大名將在整個盧龍軍中傳遍。據說大帥親自詳問了此戰經過,並連聲贊‘好’……”
李誠中嘿嘿笑著,鄭而重之的將告身收起,又見張龍取過三份告身,交給李誠中:“這是老弟幾位得力部下的晉升告身。”按照慣例,這些告身要由李誠中來宣讀。李誠中接過來,一一當場讀罷,在眾軍官的歡呼中,姜苗、張興重和周砍刀三人上前接過。這三人都得到了晉升,“檢校”二字去掉,成為實職都頭,秩別也由仁勇副尉提升一級,改仁勇校尉,正九品上。
張龍最後又遞過來厚厚一沓告身,小聲道:“這些空白告身是兵馬使讓我轉給你的,前營凡隊正及以下各級軍官由老弟裁奪,擬好後抄錄一份,報兵馬使衙和刺史府即可。”
這一刻,李誠中是真心感動了,這些空白告身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