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道的示意下,吳中佐再次詳述了整起案件的經過,並將自己的判罰推定盡數道來。眼前之人是柳城真正的主人,吳中佐怎肯放過這自薦的大好良機,當下施展渾身本事,只恨不能將畢生所學全部展露。
但他這麼一顯擺學識,反而聽得李誠中一頭霧水,可謂弄巧成拙。李誠中越聽越暈,毫不客氣將他打斷,轉頭向馮道看去,馮道和他搭檔了大半年,自然知道他肚子裡有幾兩墨水,微笑著點出一位“降臣”,讓那人再次敘述了一番,這次卻要簡練明瞭得多。只苦了一旁的吳中佐,他被李誠中打斷說話,所受打擊之深實在無法形容,他自覺仕途渺茫,不免臉若死灰,呆呆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向李誠中重新解釋的這個“降臣”名叫宗亮,是個當街賣字、替人占卦看相併兼寫家書的讀書人。宗亮年已四十,這輩子混跡市井之中,與最底層的老百姓打交道,說起話來最是好懂。他將吳中佐剛才說的那些話稍加轉換,便簡單明瞭得多,其中還習慣性的加上一些信口拈來的趣事,顯得十分生動,說到精彩處,令李誠中身後的大老粗軍將們都聽入神了。
李誠中聽完後,問馮道:“可道老弟打算如何判定?”
在李誠中面前,馮道自然不會再有所隱藏,當下正色道:“不分胡漢、不依前例、當循唐律。”
這其實是馮道和李誠中在當初募兵之時形成的共識,只不過那時在軍,此刻則在民。按照兩人的共識,今後的柳城應當淡化胡漢之分,強調“大唐子民”的概念,因此,在這起案件中便要依據唐律來進行判罰——即不管你是胡人還是漢人,你都是大唐子民,按照唐律,故殺則斬,不論其餘。…;
實際上“大唐子民”的概念就是後世的所謂“國民”概念,對於各民族的處理政策,實行“國民待遇”。無論你是哪個民族,在遇到事情的時候,都按照大唐子民的身份來進行處理,既不優待你,也不鄙薄你。
在李誠中的認知裡,強調胡族的獨特性應當讓位於強調各族的共同性,後世許多針對少數族群的優待政策,其實反而強化了對他們的非認同感,將其從中華民族這個大家庭中割裂出來。當然。李誠中不知道自己這種認知是否狹隘,但他既然穿越了,既然成為了柳城說一不二的主人,他當然要按照自己的認知來管理治下之民。
因此,李誠中完全同意馮道的處理原則——不分胡漢、不依前例、當循唐律。當然,作為穿越人士的李誠中強調了一點,就是在判罰執行之前,要儘可能做好宣傳,重點在於突出“大唐子民”這一概念。說到這裡,李誠中很是欣賞的看了看剛才講解案情的宗亮,問馮道:“為此,我想成立宣傳科,以宗亮為科員,可道覺得是否可行?”
馮道沒聽說過什麼“宣傳科”,但從字面意義上卻一聽就懂,他對宗亮十分賞識,本來就是藉機向李誠中進行推薦的,見李誠中同意起用宗亮,當然贊成。馮道這大半年來對李誠中嘴裡不停蹦出來新詞早已習慣,便不以為意,只不過這個所謂“宣傳科”究竟是什麼根底,他打算下來之後再好好問問。
能夠得到“科員”這個官職,宗亮心裡大喜過望,他知道“科員”是馮司士手下第一批文吏中的佼佼者,是準備大用的人才,自己如今能夠名列其中,表明他終於擺脫了市井,正式步入柳城的“廟堂”,將來在柳城的仕途必將一片廣闊。
一干“降臣”都是羨慕不已,吳中佐更是哀嘆連連,他已經琢磨過味兒來了,敢情這位李將軍就是個大老粗,自家今天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早知如此,何必耍文,若是也如宗亮一般來點市井言辭,這“科員”一職,哪裡還輪得到別人?
只聽李誠中又小聲問馮道:“剛才那個吳中佐如何?”
馮道回答:“此人學富五車,熟讀經史子集,尤擅法典律令,可嘆胡人不會使用。”
李誠中道:“我剛才聽他說話,似乎是這麼回事。乾脆成立一個法律科罷,以他為科員,可道你看如何?”
馮道微笑,點頭稱善。
吳中佐今日心情大起大落,由落又起,沮喪中忽見仕途又重新呈現眼前,頓時激動得無法言語,只覺李將軍果有識人之明,可謂“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將軍也!”
第三十一章 營州經略(三)
這書終於有了第一個執事,謝謝豬豬的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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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李誠中在營州“得道”,他身邊的部將從屬必然相應的紛紛升官加爵。這也是藩鎮中預設的軍頭制度,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