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後,這一來二去,不知是誰驚動了陛下,只見他在一溜兒太監簇擁下神色匆匆地快步而來,連朝服都未來得及換下,遠遠瞧去,雖年輕俊美,卻十分莊重威嚴,極有天子之風。
他衣袂隨風拂動,很快走到她們身旁,卻似見所未見般直行過去。
唐鈺兒抿了抿唇,福身中驀地開口道,“陛下莫急,御醫已經在半個時辰前進去了,臣妾眼下對太后娘娘很是擔憂,不知可否能隨陛下進去侍奉……”
她話未說完,齊毓玠都已經走出了幾米開外,不知是沒聽到這番話亦或是聽到了不屑搭理,反正無論哪一種,這面上真是尷尬極了。
周遭靜悄悄的。
除卻遠去的腳步聲……
陛下沒免禮,她們都仍福著身子,喬亦柔心中有些唏噓,這搏出位也不是那麼簡單的啊。
等人影不見了,她們才繃直了腰身,因顧及著麗妃方才失去的顏面,誰都沒不長眼的主動打破沉寂。
繼續等啊等,摸約又過了半個時辰,慈寧宮內忽的抬出一人,兩個太監穩當擔著木榻,幾個宮女兒亦步亦趨跟著,十分小心翼翼的模樣。
待走近些,喬亦柔定睛一看,登時驚訝不已,這擔著的女人竟是不見蹤影的靜婕妤曹香茹。她身上蓋著柔軟的薄毯,雙眸緊闔,面色蒼白,煞是疲憊憔悴的模樣,瞧著有幾分可憐。
原來暈倒的並不是太后,而是靜婕妤?只是好端端的人,怎麼就成了這模樣?
她們四人依舊沒有說話,心底卻都在各自打鼓。
靜婕妤從太后宮裡被抬出去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正揣摩著,太后身邊的大宮女出來請她們進殿,想必是已得知她們正守在外頭。
四人相互對視一眼,安靜地魚貫而入。
陛下還未離開,與太后端坐在上座,喬亦柔與另三人請安行禮,規規矩矩地站著。
太后笑得略帶一絲牽強,她掃了眼端坐在一旁面無表情的皇帝,輕咳著道,“靜婕妤昨夜有些勞累,今晨早早過來哀家這裡請安行禮,來時大約霧氣重,受了點陰寒,方才直接暈厥了過去。御醫已經把過了脈,靜婕妤此番傷了元氣,至少需要調整數月,日後你們不用太早到哀家這邊請安,好好將養著身子侍候陛下才是正經。”
“是。”四人自是頷首應下,面上不顯,有人已經動了心思。
唐鈺兒:“哼太后說得輕巧,想必應該是曹香茹身子太弱了,連伺候陛下都不盡心盡力,活該受不得寵。”
元嬪張雅竹:“若真如此倒是個好機會,可要好好把握才行。”
……
端坐在上位的齊毓玠不動聲色地抿了口茶,借動作遮擋眸中一縷厭色。他方下朝聽聞慈寧宮出了事,以為太后有何不測,哪知竟是膽小的靜婕妤趕早到了慈寧宮。
他在這裡已經呆了小半個時辰,依據太后內心翻來覆去的變化,他差不多知曉靜婕妤說了些什麼。這女人真是比他想象中更容易受驚嚇,多大點事兒,居然嚇得一宿未眠,天未亮便匆匆到太后這裡負荊請罪,真是讓他好氣好笑又憐憫無奈。
齊毓玠閉目揉了揉太陽穴,他還沒嘆氣,太后又已經在他身邊開始了,“哎,真是愁死了,靜婕妤是個內向的,哭了一早沒說幾句明白話,倒把自己給折騰暈厥。哎,說到底是皇帝壓根沒碰她,讓她認為哪裡不對開罪了皇帝,整個人嚇得沒了三魂六魄。不過更愁的是皇帝怎麼回事?都入了靜婕妤寢殿,怎麼就啥都沒幹就走了呢?雖靜婕妤姿色欠缺了些,但好歹也是妙齡女子,又是他自己做主選進來的,這頭回就翻的她牌子,莫非……不行,今晚必須得讓皇帝在剩下幾位妃嬪中選一位侍寢,哎,可真是愁死了……”
將茶盞擱在桌面上,齊毓玠苦笑一聲。
他昨兒晚上可真做好了豁出去的準備,奈何他對靜婕妤實在沒有任何感覺,都說該拉拉小手摸摸臉頰培養氣氛,但靜婕妤挺屍地躺在榻上一動不動,他實在下不去手。最後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在床畔坐下,他手還沒觸上她臉。她心裡都緊張得不行了,甚至害怕得思緒混亂,一會兒想著“我該怎麼辦”,一會兒又“陛下是不是要脫我衣服了可我天生怕癢待會會觸怒他麼”,一會兒“完了好想如廁好想好想嗚嗚我說出來陛下會不會生氣砍我腦袋”……
這還能下得去手麼?
他能麼……
齊毓玠簡直不忍回想昨晚情形,他也憋得很辛苦,又想笑又不能笑,只能面無表情留下一句“朕還有政事處理”便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