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剛剛綻放過的梅樹下,錦墩十數具,張野狐等天寶年間碩果僅存的宮廷供奉大家,在修剪的整齊精美的花叢中,團膝具案,談唱調絃,好不快意熱鬧。
許久不見的老皇帝看起來胖了許多,或者說浮腫了許多,淡褐色的老人斑和細碎的皺紋,如枝蔓一樣攀滿了他朗碩依稀的面容,他說話聲音還是那麼的大氣,只是動作都變的僵硬了許多,需要左近攙扶。
我霍然想起,他已經八十一歲了,如果不是因為過於介入的原因,在正常歷史上他早該在三年前就去世了。這些年幾乎被人遺忘,只有在年節的供給名錄上,才會讓人想起存在
作為一位歷經三代太上皇的太上皇,他也只有和這些早年文藝大家在一起,能夠稍稍寬縱一些,而不至於引起有心的物議和揣測。這既是一種悲哀,又是一種慶幸,悲哀的是曾經開元天子與現今的巨大反差,慶幸的是他終於我時間追逐自己的興趣和愛好,而不用擔心影響和耽誤了什麼。這其中究竟是悲哀還是慶幸,或者兩者兼有之,就只有當事人知道了。
據說躲在興慶宮最高的英華樓上,用咫尺鏡觀看遠處東市的百態人生,就是老皇帝的一大樂趣。
倒是楊太真還是那麼的光彩照人,雖然一身綃紗素色女冠裝束,把身體美好的部分都藏在寬大的紫袍中,卻依舊充斥著那種動人心魄的味道。另一個時空,她在馬鬼坡凋落的時候,才不到三十四歲。
“落花哪可蔽月光
帝苑月色嗟怨深
含樟老樹借花落
悼著亡國恨
哀聲謝我知心
心知你重緣份
為我決走生死約
我心又何忍
生也挽手
死也兩人
今夕還君相思孽
悠然淚下花影滿身
共君兩心靠緊
與君共舉杯暢飲
紅燭帶淚卻忍淚
相擁訂終生
結伴泉壤有幸再生也不分……”
來自外面流行的白劇《帝女花》的歌詞,出自我草擬的指令碼,當然背景不再是明末崇禎砍女兒什麼的,而是移植到了隋初的一段典故。
南朝陳太子舍人徐德言與妻樂昌公主恐國破後兩人不能相保,因破一銅鏡,各執其半,約於他年正月望日賣破鏡于都市,冀得相見。後陳亡,公主沒入越國公楊素家。德言依期至京,見有蒼頭賣半鏡,出其半相合。德言題詩云:“鏡與人俱去,鏡歸人不歸;無復嫦娥影,空留明月輝。”公主得詩,悲泣不食。素知之,即召德言,以公主還之,偕歸江南終老。成就一段“破鏡重圓”悲喜劇。
老皇帝居然會在宮廷中命人唱奏這種東西,很讓人有點糾結。
同一男女生唱作舞蹈的居然是一個熟人,公孫大娘的真傳弟子——劍川李十二孃,當初做堂下劍器舞,英凜勃發的少女,也似乎長開了,雖然做男裝打扮,但是難掩婀娜畢張的身段。
一曲唱罷,他們也注意到了拱手俯首站到一邊的我,正準備聆聽老皇帝的訓示,沒想先開口的卻是楊太真。
“終於讓阿蠻給熬到了……”
她春冰凍融儼然一笑,卻又板起臉來
“你這個匈奴未滅何以成家,倒是把我家阿蠻,給坑苦了……”
“阿月身為天子最親貴的公主,沒名沒分的跟了你多少年……寫幾首歌子詞曲,就能了賬”
“什麼只問新人笑,不聞舊人苦,還不是說的比唱的好聽……”
“聽說你還打算賴在外頭,繼續把事情拖下去……”
“……”
我只能苦笑的捏著鼻子,唯唯諾諾,被她邊說邊訓的沒有一點脾氣,心道這位怎麼這麼八卦起來,難道是到了更年期的年齡。
“娘娘訓示的是……”
高力士出來解圍
“跟在膝下多年……終要出閣了,請多體諒心情一二”
我只剩下點頭的份,既然在座都是曲樂大家,我也應景唱和了幾首,據說來自青唐和吐蕃之地,只要會吼,就能唱的所謂“民風”。
然後一堆徒子徒孫一大堆的業界大拿,不停的嘆息和恭維,什麼叫業有專攻在我這裡不適用,就算是在行軍打戰也能不停的創作(剽竊)出詞曲詩歌來,然後傳唱一時。
當然只有我剽竊後人的份,沒有這個時代人敢剽竊我的份。有了一定權勢和地位後,維護智慧財產權神聖所有權實在太輕易了。
喧囂過後,籍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