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抬頭向他望去,他衣白如三月枝頭的梨花,冷豔欺雪,餘香入衣。清雅以極的眉眼間,是柳二看不懂的冷寂。
柳二愣了愣。
玉無咎已轉身走遠。
“起來吧。”嘆息一樣的聲音似是從虛空飄來。
柳二眸中浮現出悲痛之色,從地上起身,摸了摸掛在腰間的寶劍,舉步向玉無咎離開的方向追去。
另一邊商青鯉推開門,進了宮弦的房間,走到榻前看著榻上仍舊處於昏迷中的宮弦,嘆了口氣。
賀雲歸機關墓之事以後,銀箏閣在江湖上的地位一落千丈,不少人附和方奈咬定銀箏閣別有用心的說法,尤其是那些有門人進了機關墓未能出來的門派。
現下江湖上聲討銀箏閣的人不在少數,商青鯉也猜不準銀箏閣內是怎麼個情況。宮弦還活著這一訊息,玉無咎雖讓柳二用法子通知了蘇迎月,但幾日過去了始終不見銀箏閣的人前來接宮弦。單從這一點,便可以看出銀箏閣目前所處形勢不是很樂觀。
玉無咎對宮弦沒有絲毫憐香惜玉的心,只差沒把她扔在這裡讓她自生自滅了。可商青鯉做不到對宮弦不管不顧,也許是知道宮弦心中一直喜歡長孫冥衣的緣故,所以她從來就不討厭宮弦。
算來宮弦喜歡長孫冥衣至今,也有五年了,甚至更久。情愛之事,商青鯉懂得不多。但在她眼裡,像宮弦這樣明知對方不喜歡自己仍然義無反顧傾心相許的行為,就如同飛蛾撲火一般。
對於宮弦,商青鯉心中是有些憐惜的。
她向來不是傷春悲秋的性子,這幾日照顧宮弦時也會想,若她如宮弦一般,喜歡上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又當如何?
這時便覺,原來在這世上,你喜歡的人恰好也喜歡你,亦是一樁幸事。
☆、四二。欲與君相知。
玉無咎帶著柳二走了。
客棧裡便只剩下了商青鯉和昏迷不醒的宮弦。
商青鯉有心想啟程去雍州,但一來宮弦未醒,二來她去信給了長孫冥衣,算日子長孫冥衣這幾日就該到祁州了,因此啟程之事只得暫時擱置。
送走替宮弦號完脈的大夫,商青鯉撐了把傘從客棧出來,在沿街的一家藥鋪裡照著大夫開的方子抓了藥,擰著包好的藥走在街頭,天色近黃昏,下了差不多一天的雨漸漸斂了雨勢,風從傘底拂過,捲來細密雨珠,吹落在臉上。
夏日的斜風細雨,不帶分毫涼意。
北楚只在江南道可以看見的小橋流水,在南蜀是再平常不過的景緻。南蜀地處九霄最南,四季如春。比起北楚,少了幾分大氣,多了幾分秀雅。
芳草萋萋,煙波淼淼。
不遠處酒肆的旗幟鮮明,在風雨中招搖。商青鯉踩著積了澄澈雨水的青石板,走到酒肆門口收了傘,抬步進了酒肆。
她的酒囊早在浣沙城時就落下了,視線在竹排上小楷寫下的各類酒名上一一掃過,最終選了青梅酒。裝了五斤酒的罈子被她單手抱在手上,手指上還掛著抓好的藥,掌櫃送了兩枚竹筒打磨成的杯子,細心用繩子替她系在了壇上。
商青鯉看了眼坐在酒肆臨窗的位置點了幾樣吃食吟弄起這風雨來的幾個文人雅客,跨過門檻,撐了傘離開。
這樣的南蜀,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恍然間,誤以為回到了夢裡的故鄉。
想到故鄉,商青鯉握著傘的手緊了緊。這麼多年裡,她不敢去看一眼的地方,等過了重陽,她理當去看看了。
回到客棧把青梅酒放到房間,將抓來的藥煎了喂宮弦服下,又吩咐小二送了幾碟佐酒的小菜,商青鯉淨了手,在桌旁坐下。
夜色漸深。
她挑亮燈火,從酒罈上取下竹杯,拍開酒罈上的封泥,替自己倒了杯青梅酒。
青梅酒入口綿柔甘甜,又帶著些梅子的酸澀,回味悠長。商青鯉握著酒杯,憶起年少時,也曾在梅雨時節喝過這樣的青梅酒。
有人錦衣玉冠抱著她坐在膝上,握慣了金碗玉盞的手上握著只青翠的竹杯,誘哄一樣地喚著她的名,道:“嘗一口。”
旁邊眉眼如畫的女子嗔怪道:“你又哄她喝酒,哪有姑娘家小小年紀就學喝酒的理。”
她抿了口酒,聽得那人在她頭頂愉悅笑道:“湯圓兒,她生來就註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那人聲音清朗,字裡行間是藏也藏不住的自豪與對她的喜愛。
“噼啪。”燈火燃燒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一下下響起。商青鯉垂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