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多麼可悲的一生。
眾皇子走出興慶宮,彼此的心情,幾乎可以用惺惺相惜來形容。
對於他們這些庶子,衛皇后從未關愛過。
就連逢場作戲的疼愛,都很難從她身上得到。
甚至,是百般苛責和算計。
這個所謂的嫡母,在他們眼中,就只是皇后而已。
一個為了自己和兒子的利益,不擇手段的皇后。
“瞧這情形,皇后大約沒兩日的光景了。好在大哥不在這裡,我就替你們說句實話。真是痛快,痛快!”
恆王意氣風發,爽利地說出了這話。
他的生母付婕妤,因為位分不高,在宮中受了衛皇后多少苛待?
又因為生下恆王的時間,與衛皇后先去不遠,便成為了衛皇后的眼中釘肉中刺。
恆王妃時常嘀咕,覺得付婕妤小氣又苛刻。
她哪裡知道,付婕妤年輕時受了多少委屈,才會養成現在的小氣勁。
一個懷著身孕、在寒冬大雪天裡,連炭火都被剋扣的女子,是窮怕了。
她知道只有自己手裡掌著銀錢,才不會被凍死,被人害死……
一直到恆王少年時,衛皇后發現,聖上對這個二皇子毫無寵愛之情,才漸漸放過了付婕妤。
恆王的話,眾皇子多多少少,都有共鳴。
就連最年少的齊王,一向乖巧規矩,也預設似地點了點頭。
恆王的母妃,好歹還是個婕妤。
他的母妃,在宮中地位更加低下,活得更加艱難。
衛皇后的狠辣,他們嘗得更多。
晉王和沈風斕,那就更不必說了。
寧王朝著眾人一拱手,“樓蘭使臣快要入京了,本王還有要事,就先行告辭了。”
恆王看著他的背影,冷哼了一聲。
“都傳那個樓蘭公主來和親,是要嫁給寧王的。怪不得他這般殷勤,總是為使臣入京之事奔波。”
軒轅玦眉頭微蹙,知道恆王並不知道,寧王的真實身世。
“樓蘭公主地位尊貴,那又如何?畢竟是大周的敵國,他也不想想,娶了敵國公主,將來父皇還能讓敵國公主做皇后不成?”
恆王語帶諷刺,目露譏誚。
軒轅玦看了沈風斕一眼,桃花眼緩緩一眨,萬分勾人。
沈風斕會意地點了點頭。
恆王都能想到的事,寧王不可能想不到。
他身體裡流著樓蘭的血脈,再娶個樓蘭的公主,聖上是絕不會讓他成為儲君的。
那麼,他會怎麼做?
她不敢往深了想,唯一能確定的是,樓蘭公主入京,必將掀起波瀾。
同恆王等人告辭之後,晉王夫婦走出宮門,沿著長街漫步。
“去年海棠微雨的時候,我們也在這裡漫步過,一晃春天又快到了。”
沈風斕在長街兩旁,尋找去年看過的海棠花。
軒轅玦忽然道:“方才我同你使眼色,你點什麼頭?”
沈風斕不解地轉過臉,看著他。
“殿下難道不是在示意我,寧王此事不簡單麼?”
“哪有。”
軒轅玦牽起她的手,兩人並肩,慢慢朝前頭走去。
“我是想問你,咱們快點回府就寢可好……”
寧王府的馬車出了京城,一路朝著人群喧鬧處去。
並沒有如他所說,去準備迎接使臣入京之事。
正月還沒過完,往南海寺燒香拜佛的人,依然絡繹不絕。
南海寺所在之處,香火鼎盛,人聲沸然。
而就在寺後,誰會想到那座荒山之上,就葬著寧王的生母?
那山上沒有人煙,除了一座孤墳之外,就是一座古老的法相寺。
對比之下,何其令人心酸。
“殿下,還是去法相寺嗎?”
元魁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
這些日子,寧王時常去法相寺,跟著法源誦經唸佛。
法源自己是個懶散的性子,常說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寧王來了,他反要陪著誦經,大為不爽。
故而時常是誦經誦到一半,便把經書一丟,歪在榻上睡著了。
寧王比他還虔誠些。
倒不是信仰神佛,只是想多讀讀經,讓這聲音陪伴自己的母妃。
好叫她在地下,能夠安心長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