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聲道:“不妨事,別動。”
而後很快轉頭看向長公主,朝她深深地,磕了一個頭。
“兒子聽聞媳婦做錯了事情,惹得母親不悅,特來向母親請罪,還請母親寬宏大量饒了媳婦。”
衛家大郎態度恭敬,叫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可長公主看在眼裡,總覺得他心有怨氣,才說得這般客氣。
馬氏做錯了什麼事嗎?
其實她並沒有做錯什麼,只是長公主為衛玉陵之事煩心,她卻沒有像平常一樣讓自己出氣罷了。
“罷了。本宮年紀大了,你們都不把本宮放在眼裡了,還請求什麼原諒?”
長公主面容冷了下來。
衛家大郎是個孝順人,若是尋常,長公主露出不悅之色,他必然誠惶誠恐。
可今日,他卻沒有動容。
“母親見罪,兒子不敢不認。只是媳婦她辛苦,這麼些年在府中操持庶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母親若是要怪罪她什麼,就儘管怪到兒子頭上吧。”
他說著,又鄭重地磕了一個頭。
馬氏驚訝地看著他,沒想到一向軟弱的丈夫,竟然會為自己出頭。
如此堅決,如此有底氣。
“你,你當真要為了馬氏,忤逆本宮嗎?”
長公主錯愕不已。
今兒這是怎麼了?
衛玉陵不聲不響跑了,馬氏也敢頂撞她了。
就連一向最孝順乖巧的嗣子,也變成了這副仵逆的模樣!
衛大郎沉聲道:“孩兒自知,自己只是區區一個嗣子,並非母親所出。母親可以不喜歡孩兒,媳婦卻沒有做錯什麼。她因為孩兒的身份,受了多年的委屈。”
說罷,抬起頭來看著長公主。
“孩兒不忍讓她繼續委屈下去,就算是離開長公主府,做一對貧賤夫妻,孩兒也不想委屈她!請母親,見諒!”
長公主驚愕地仰了下去,身子沉重地靠在了椅背上,發出一聲悶響。
衛大郎竟然威脅她。
威脅她,要離開長公主府,要讓衛大將軍絕了嗣。
他說什麼嗣子不嗣子的話,就是在怪她,沒有拿他當親生兒子對待了。
兒子不是親生兒子,兒媳自然也不是親的兒媳。
長公主愣愣地抬頭仰天,心情格外複雜。
“長公主!”
“長公主!您沒事吧?”
丫鬟們蜂擁而上,深怕她一時氣急攻心,出了什麼事情。
衛家大郎和馬氏跪在地上,彼此對視了一眼。
而後,兩人垂在身側的手,慢慢地靠在了一起。
最終雙手交握,彼此傳遞著力量。
彼此心安。
良久。
長公主再度開口,聲音像是老了十歲那般。
“走,你們都走。讓本宮安安靜靜地在這裡,好好地想一想,想一想……”
想一想,衛玉陵精心謀劃,到底會去哪裡。
想一想,她這些年來,是不是真的虧待了衛大郎夫婦。
也想一想,她為何落到今日這個地步,身邊連一個可依靠之人都沒有……
衛大郎咬了咬牙,慢慢地直起了身子。
隨後扶起馬氏,夫妻二人互相攙扶著,慢慢地走出了前廳。
北風呼嘯,被趕出去的丫鬟們,順手將前廳的門扉合上。
她們擔心風太冷,將長公主凍著。
合上了門扉的前廳,一下子,光線陰暗了起來。
昏暗之中,身著錦衣的中年美婦,頹然地靠在椅背上。
她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衛家衰落,長公主府衰落。
那是憑她的力量,無力迴天的衰落。
究竟,她該當如何是好?
朔風呼嘯,吹動一扇未關緊的窗子,發出吱呀的聲響。
那是來自北方的,帶著些微沙塵的風。
她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莫名的光。
是了,衛玉陵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玉陵城!
進了臘月,這一場狂風總算緩和些許,至少白日能夠正常出行。
玉陵城中上上下下,都進入了備戰的狀態,等待最好的時機奪回玉面城。
這一日,眾將士聚在將軍府前廳之中,擺放沙盤籌謀奪城的陣型。
“玉面城的城池不如玉陵城這麼堅固,所以樓蘭人能夠輕易地奪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