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盧低著頭,“身子無虞,這心裡就不知道了。我們爺長這麼大,沒有人真心待他。郡主來了以後,兄弟們以為爺總算有了一心人,可是小的覺得……”
珍珠站在青鸞身後咬牙道,“放肆,你這是要數落我們姑娘?”湛盧拱拱手,“小的不敢,小的只是覺得,在大是大非的關鍵時候,郡主還是站在大昭皇帝那邊的。”
青鸞回頭瞪一眼珍珠,對湛盧道:“湛盧說沒有人真心對懷邕是何意?據我看來,賀先生靜王太子妃,都對懷邕很好。”
湛盧抬頭笑笑:“這賀先生是爺的親孃舅,確實有才學,卻有才無德,好賭好色,家中大學士又管得嚴,每次到王府來,說是指點爺學業,走的時候揀值錢的順手拿走,去典當了吃喝嫖賭。賀葉蓁小時候人見人愛,生就一張巧嘴,每次見到爺總是甜笑著叫三郎哥哥,她不過是為了討好宸妃娘娘,可爺感念不已,一片誠心待她,就連娶她的承諾,對爺是承諾,對那賀葉蓁而言,不過是一句頑笑話。依小的看來,不過是藉著爺刺激太子。”
青鸞心裡有些發沉:“靜王……”
“靜王。”湛盧單膝跪在地上,“不是小的要說靜王爺壞話,實在是……郡主,我們爺上次藏起來不見人是七歲的時候了,這次若非太過傷心……”
青鸞心中狠狠抽一下,嘆口氣道:“湛盧,起來說話。”
湛盧起身說起殷朝三位皇子過往。靜王打小腿就不好,母嬪生下他就去了,外祖家只是普通人家且遠在江南,他對太子構不成任何威脅,太子也不怎麼理他。元邕就不一樣了,外祖父是大學士,宸妃是貴妃,小元邕聰明可愛,人都說長得最象皇帝,打小就是皇后與太子的眼中釘。
五歲入上書房啟蒙,太子就想盡了辦法欺負他,跟著侍奉的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有太子欺負得狠了,怕傷著元邕擔了干係,才和和稀泥。元邕性子純良,覺得太子靜王都是兄長,太子欺負他,總覺得是太子在與他玩耍,吃些虧也渾不在意。有一次被太子從樹上推下來摔得狠了,一瘸一拐回了景福殿,宸妃問清緣由,非但沒有安慰,反而狠狠訓斥元邕:“這樣的窩囊,被欺負成這樣,日後如何與他爭鋒?母妃又該指望著誰?天家無兄弟,你要在學業上壓他一頭,打架也拼了命反擊。處處比太子出色,才能得皇上另眼相看。”
此後元邕竭力避著太子,讀書卻用功許多,皇帝考察功課時,元邕總是能得誇讚,太子屢遭訓斥,更加變本加厲欺負元邕,靜王將一切看在眼裡,只裝作不知,埋頭做自己愛做的事。偶爾事發,皇帝問起靜王,靜王或說沒看見,或說不過是兄弟們玩鬧,上書房中兄友弟恭,請父皇放心。
皇帝最信賴文弱溫和的靜王,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有一日,元邕與太子在箭亭中練習射箭,太子瞧著元邕箭箭正中靶心,氣惱之下突然轉身,箭頭對準了元邕,用力拉滿弓弦,鐵箭朝著元邕面門而來,元邕反應敏捷,身子往後一仰,四仰八叉摔倒在地,靜王正在不遠處曬著太陽看書,不防太子射出的箭來到面前,擦著頭皮飛了過去。
元邕剛爬起來,皇帝踱步而來,瞧見他滿臉是土,沉聲問何事,太子嘴角噙著笑意,“啟稟父皇,是兒子的箭射偏了。”皇上嗯了一聲,再不看元邕,欲要轉身離去,從未站起來過的靜王猛的站起身,叫了一聲父皇,指著太子道,“三郎箭箭直中靶心,皇兄好幾箭都射偏了,一生氣就朝三郎射了一箭。”
元邕並不知是太子無意中惹了靜王,對靜王挺身而出為自己說話感激不已,從那以後總追著靜王一口一個皇兄,掏了鳥蛋都不忘給靜王留兩個,有時候覺得靜王太寂寞,放棄玩鬧陪著靜王,無聊得打盹也不肯離去。靜王卻總是淡淡的,由著他來去,對他帶來的小玩意也不多看,只隨手擱在一旁。
太子捱了幾板子養好傷後,元邕幾次遇險,失足落水,或者寢宮中著火,又或者行獵時被突然瘋狂的野獸襲擊,元邕命大,都躲了過去,靜王依然只是旁觀,元邕心裡隱約明白了什麼,活潑的性情漸漸變得沉默。
那日適逢靜王生辰,元邕抱著大三門外書市中淘的一箱子書來到靜王府。靜王瞧見元邕到來十分意外,自打從宮中搬出,無人記得他的生辰。元邕看靜王府寂靜冷清,打發人到瓦市子買了吃食酒菜,又喚了幾個相熟的小公子,熱熱鬧鬧為靜王辦了生辰。那日靜王喝了許多酒,宴席散後扯著元邕袖子不讓他走,對他說了許多話。這些話殘酷而絕情,卻是真相。元邕夜裡回去就藏了起來,一日一夜後出來,徑直到了靜王府,對靜王磕頭道:“還請二哥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