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太妃道:“看這鹿仙草的意思,大概是懷疑淑妃的死另有緣故吧。”
太后原本緊鎖眉頭,半晌卻道:“難道是鹿仙草懷疑馮絳?兩人才鬧得不快?”
“應該是如此。”
太后笑道:“那也罷了,鹿仙草那個丫頭,從來最會胡鬧,至於這馮貴人,也不是個善茬,她們兩個若是吵鬧起來……倒是有意思,只要別弄的太難看了,隨她們便是。”
只是顏太后不知道,自己本來是想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有意放縱,卻引發出了不可知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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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乾清宮。
總算等到皇帝回宮,仙草忙上前幫著更衣,伺候盥漱。
趙踞見她比之前更加勤快,不由多看了幾眼。
仙草道:“皇上喝口參茶?”
趙踞一點頭,外間小太監早預備好了送來,仙草親自端了放在皇帝跟前:“奴婢試過了,溫度是剛好的。”
趙踞眉峰微動,舉手喝了口:“你有什麼事兒?說罷。”
仙草正在掂量皇帝的臉色,驀地聽皇帝問起,一時啞然。
趙踞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是想……”
本是想問她是“奸”還是“盜”,可突然間觸動了心事,便皺緊眉頭,不悅也在瞬間飛快掠過眉尖。
仙草咳了聲:“皇上,寶琳宮內的紫芝跟寧兒等宮人,還關押在內務司,皇上要怎麼發落他們?”
趙踞淡淡道:“事情還沒查明,先關著吧。”
“那等查明後呢?”
“若跟他們的疏忽伺候有關,當然要追究罪責,如果是別的緣故,再具體決議就是了。”
仙草見他答的滴水不漏,倒也不好再說別的,何況從此刻皇帝的口吻看來,並沒有動殺機,這倒是罷了。
趙踞看仙草若有所思,便問:“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麼?”
仙草遲疑片刻,終於決定實話實說:“因為近來宮內有些傳言,有些人害怕,皇上會、會像是昔日對待紫麟宮一樣……”
趙踞垂了眼皮。
仙草見他不言語,壯膽問道:“皇上,你當初為什麼……要將紫麟宮的人都殺了。”
原本她還以為皇帝是恨極了自己的緣故,所以殃及宮人,可後來才知道不是那個原因。
皇帝並沒有說話,骨節分明的長指輕輕地在桌上劃過。
然後他才說道:“因為朕不想再見到他們。”
“不想?那就遣散出宮就是了。”
“朕也不想放過他們。”
“皇上不是不恨太妃嗎?”
“是啊,”趙踞的唇角微微挑起,“但是……偏偏是她死了,整個紫麟宮的人都好好的偏偏是她死了,主子都死了還留著他們做什麼?”
仙草一震。
趙踞淡淡道:“他們沒有能護著自個兒的主子,活著何用,索性叫他們一同陪葬。”
仙草的喉頭有些發乾。
但是,皇帝心中卻有一句話沒說出來:他哪裡是恨紫麟宮的奴才們沒有護住徐憫。
他最恨的人是自己。
他只是在狂痛之際,把對自己的恨轉嫁到了那些宮人身上了而已。
燈影搖曳。
趙踞閉了閉雙眼道:“但是朕不會再像是以前一樣輕狂浮躁了。這種事,有一次就夠了。”
仙草不禁看向皇帝,卻在這張逐漸變得堅毅冷靜的臉上看到一抹沒來得及散去的傷悒。
“所以你放心,”皇帝說道,“這次朕不會遷怒於他們。”
誰知就在皇帝說完這句話不久,小典兒匆匆從外而來,把仙草叫了出去。
仙草忙問何事,小典兒惴惴道:“姑姑,我才聽人說了個訊息,嚇了我一跳。他們說,那個寶琳宮的叫什麼寧兒的宮女,突然發病死了。”
仙草一路飛奔趕到內務司,正太醫在跟司監低低地說著什麼。
內侍們見她來到,急要阻攔。
那司監看是她,卻吩咐放行,又親自走來到:“鹿姑姑可是為了寶琳宮那宮女的事兒而來?”
仙草還懷著僥倖:“寧兒……怎麼樣了?”
司監道:“姑姑莫急,我才跟太醫說此事,據太醫看來,這寧兒倒像是害了急感風寒而死,和她同監牢的那個紫芝似乎也有些不妥。”
仙草的心要爆開似的,即刻要見紫芝,司監竭力攔阻,只說那風寒傳染,不能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