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踞走到裡間,俯身檢視載放的檔冊,敬事房這裡的檔冊,自然是記錄的皇帝寵幸妃子,上面日期等等,都歷歷在目十分清晰。
趙踞打量了會兒,便從最末抽出了一本,他深吸一口氣開啟,果然是召幸徐憫的。
畢竟在先帝暮年之時,獨獨是徐憫給寵幸非常。
趙踞一連看了數張,每一張都赫然記載著“留”,他看著那觸目驚心的字,心煩異常,又狠狠地將這些卷冊扔了回去。
從敬事房出來的時候,皇帝的臉色很不好。
雪茶小步跟上。
雪茶也非傻子,皇上之前特意把人調出去,自己去了先帝的檔冊櫃子,他隱隱地也猜到了幾分。
出了敬事房後,雪茶看著皇帝僵冷的背影,思來想去,終於趕到皇帝身側,叫道:“皇上。”
趙踞心情不佳,也不理他。
雪茶硬著頭皮道:“皇上若是想知道些舊事,其實未必用翻冊子,畢竟有現成的人。”
趙踞驀地止步:“你說什麼?什麼人?”
雪茶嚥了口唾沫:“奴婢知道,早先有伺候過先帝的首領太監馮公公,只是他年紀已經大了,幾乎都不認人了。”
“他現在在哪兒?”
雪茶道:“奴婢聽說,先帝去後他就出了宮,如今在水井衚衕那邊買房子住著。”
趙踞目光閃爍,思忖片刻,卻又一搖頭。
雪茶本來不想多嘴的,可是他心裡總覺著皇帝跟自己好像是有些隔閡了,雖然仙草曾告誡過他,可雪茶還是想為皇帝做點事情,至少……自己也不至於差高五太多。
如今見皇帝好像並不接納,雪茶心裡微悶。
只是在將到乾清宮的時候,趙踞又問道:“你去叫程萬里,去你說的那個什麼水井衚衕,把那個人帶來。只是……別叫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太后那邊。”
雪茶這才喜歡:“奴婢遵旨。”
這日將黃昏時候,趁著夜色,程太監果然把那馮老太監帶了進宮,送到了文華殿。
那馮公公今年已經九十歲,老眼昏花,話都有些說不清楚,只因為之前攢了些錢,在外頭有丫鬟奴僕們伺候,頤養天年,所以竟能高壽。
馮公公打量著周圍,哆哆嗦嗦道:“真的是皇上要召見奴婢嗎?”
程萬里笑道:“這還有假,公公且等著,皇上頃刻就到了。”
馮公公有些激動,道:“我也聽說了,皇上真是出息,才登基多久,就把蔡勉那個老傢伙給拿下了,先帝在天之靈,必也高興。”說著,竟流出了兩滴淚。
說了這幾句,馮公公又問道:“皇上如今有幾個小皇子了?”
程萬里聽了,知道他又糊塗了,忙道:“皇上還沒有皇子呢。”
馮公公道:“這可要抓緊些,你們這些奴才,一定要盡心才好。”
程萬里正勉強陪著他閒話,外間門扇聲響,是皇帝到了。
這馮公公聽了,也顫巍巍站起來給皇帝行禮,趙踞見他手足都不靈便,忙叫雪茶扶住。
雪茶上前扶著馮公公,道:“公公還認得我嗎?”
馮公公打量雪茶,笑道:“是你呀小猴崽子,當初給人追著打的滾在地上哭,公公我怎麼能忘了?”
雪茶又窘又笑:“您老人家坐了說話吧。皇上有話要問您呢,您一定要照實回答。”
“這是當然了,當奴婢的可不能欺君呀。”馮公公答應著,好歹半落了座。
趙踞突然有些無端的緊張,也更不知道從哪裡開口。
當下先看雪茶一眼,雪茶忙跟程萬里一塊兒先退了出去。
趙踞看著面前的老太監,才道:“公公,朕召公公進來,其實沒有什麼大事,只是一時想念之前伺候過先帝的舊人,召進來說說話。”
馮公公作揖道:“這是皇上的恩典,奴婢在閉眼之前還能再見皇上一次,死了也心滿意足呀。”
趙踞一笑,又嘉許了這老太監幾句,才話鋒一轉,道:“前日敬事房的人送錯了東西,朕發現他們的一本檔冊上,記著當初徐太妃侍寢之事,說來太妃當初進宮的時候,先帝年紀已經大了,竟還能那樣寵幸她,只可惜太妃沒有福氣,竟沒有留下個血脈之類的。”
馮公公豎起耳朵聽著,隱隱約約地倒是明白,因呵呵地笑了起來,道:“皇上說錯了,這徐太妃沒有留下血脈,才是對的,要真的有了血脈,那才是大禍臨頭呢。”
“你說什麼?”趙踞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