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有司禮監的人送上了晚上的戲文摺子給太后過目,太后選了幾處,又問太妃太嬪們的意思。
商議片刻,太后道:“這《七寶姻緣》跟《花月佳期》,聽著倒是頗為喜慶,就先選這兩出,其他的去問問皇上吧,也讓他選選。”
顏如璋聞言忙笑道:“太后自己選了就是,橫豎不管選什麼,皇上都是喜歡的。”
太后頷首道:“我知道皇帝最有孝心,只不過也不能緊著我們樂、卻不理天子的意思。”
顏如璋眉峰微動,卻也不好竭力再勸。
羅紅藥正在默默地聽著,突然仙草在旁邊拉了她一把。
羅婕妤本不知她的意思,便轉頭看向她:“怎麼?”
仙草俯身飛快地說道:“向太后請命去慶華殿。”
羅紅藥雖然不懂仙草的意思,卻半點猶豫也沒有,當下婷婷地站起身來,含笑伏身:“太后娘娘,臣妾願意替娘娘往慶華殿走一趟。”
顏如璋聞言瞥了過來,看一眼羅紅藥後,又看向她身側的仙草。
仙草卻是一臉毫不知情的無辜神色,小國舅看著她若無其事的樣子,眼中慢慢地湧出些許笑意,當下順水推舟地也對太后道:“既然羅婕妤娘娘要去,太后不如答應。”
太后正要派個太監過去,如今聽羅紅藥主動要去,正好今日自己對她大有改觀,倒也使得,且她親自去一趟,也是對皇帝的尊重,當下即刻答應。
出延壽宮的時候,仙草發現宮門口多了些巡查的侍衛,就連入內鮮菜的宮人們進出,也要經過仔細的搜查。
羅紅藥雖覺著他們太興師動眾了,但只當是例行公事,倒也並沒在意。
路上羅紅藥悄問仙草,為什麼要讓自己去慶華殿。
仙草因為看到延壽宮門口的侍衛,心頭又是一沉,看著羅紅藥關切的樣子,不由道:“慶華殿大概有事發生。”
羅紅藥大驚:“什麼事?”
仙草見她驟然色變,倒是有些後悔自己嘴快,於是忙又笑說:“想來也沒什麼大事,不然小國舅不會那樣。婕妤別擔心,橫豎去了就知道了。”
***
慶華殿前已經收拾妥當。
先前刺客自刎的時候,血濺遍地,內侍們用了大量的水來費力沖洗,十幾個人用足了半個多時辰,總算才洗刷的乾乾淨淨。
只不過因為天冷的緣故,地上的水一時半會兒幹不了,反而透出了一種溼冷的深色。
仙草跟在羅紅藥身側,早看見了。
那一團深色的水漬,好像透著凜凜地寒光,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心也無端地縮成了一團。
正走著,有內侍來報,說皇帝才回了乾清宮。
於是又來至了寢宮,直到進了內殿看見了少年皇帝全須全尾地立在跟前,依舊是那副“英明神武”的姿態,仙草一顆心才又鏗然定了。
雖然這個少年桀驁,跋扈,自負,偶爾自作聰明,無理取鬧,甚至胡作非為……但,畢竟是當初自己護著的人。
從最初瞧見他時候的小可憐樣兒,到慢慢地成長,一點點地添了心機、羽翼,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所以很不想看到他突然折翼。
除了這個原因,另外一個原因大概是……對徐憫而言,趙踞是最堪為天子的皇嗣,除了他,不管是頗有賢明的廬王也好,還是年紀尚小的鄴王也罷,都比不上趙踞有資質。
從在延壽宮裡發現顏如璋舉止有異,她的心就有些無法安分,雖然知道不該冒昧,仍是攛掇羅紅藥親自來看一眼才放心。
在聽著皇帝跟羅紅藥說話的時候,仙草垂著眼皮,做出規矩乖巧的模樣,可是心卻突然急促地亂跳,這似乎已經超出了擔心皇帝的範疇。
仙草微怔:難道是小鹿的心意作祟的緣故?
正莫名地心慌,就聽見皇帝說道:“當初那隻狗兒真是你收拾了的?”
皇帝沒有喚名字,加上她正心不在焉,一時竟沒有醒悟。
直到殿內響起了雪茶習慣性的咳嗽,以及羅紅藥回頭提醒:“小鹿……”
仙草忙抬起頭。
驀地對上皇帝凝眉注視的眼神,無端地叫人窒息。
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讓她無法自制地跟皇帝四目相對,心中有一種什麼東西在微微地鼓湧著,促使著她近乎貪婪地打量皇帝的眉眼。
趙踞雙眼微微眯起。
雪茶在旁邊急的想要上前踹她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