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看出那三個栩栩如生的篆文字。
抬手摺了一支梅花在手上,皇帝俯身,輕輕地寫了起來。
如今他早已非昔日只會看著徐憫的字型發呆驚歎的無知少年,這一筆字也頗見功力,不多會兒,就寫了個帶角的鹿,篆文的字最是象形,就好像雪地上有一頭鹿正蹦跳著竄起似的。
而身後也恰到好處地有人輕聲道:“奴婢參見皇上。”
有那麼一瞬間,趙踞恍惚聽著竟像是徐憫的聲音。
他並沒有回頭,只道:“你過來。”
仙草邁步上前,聽見積雪在自己腳下咯吱咯吱的響聲,原本是她最喜歡聽的聲音,現在卻無心欣賞。
每次皇帝召見,她都要打起十萬分的精神應對,因為她永遠也想象不出皇帝又會出什麼難題。
就在她走到趙踞身後的時候,皇帝慢慢地回身。
今日他穿著一件黑色的狐裘大衣,卻越發先的面如冷玉,一雙眸子恍若寒星。
皇帝生得本來就好,只是現在不是那種惹人憐的唇紅齒白的小少年了,他可以溫情款款,也可以冷若冰霜,可以把人捧到天上,也可以一句便取人性命。
這金尊玉貴的俊美少年燁然地立在梅花樹下,真是清新脫俗,美不勝收。
第64章
仙草抬頭之時;正看見站在白雪梅花間的趙踞;真真似芝蘭玉樹,風華絕代;那天生的光華不慎間竟晃了人的眼。
四目相對的剎那,仙草有些恍然失神。
趙踞道:“還以為你不肯來,怎麼來的這樣快?”
這當然了;若不是雪茶跑去寶琳宮揪著她,只怕這會兒她還在宮內的哪個犄角旮旯裡縮頭不敢出呢。
仙草訕笑:“皇上召見;奴婢當然要立刻前來了,總不成吃了雄心豹子膽的想要抗旨吧。”
趙踞道:“你不僅能抗旨,還會欺君呢。這對你而言又算得了什麼?”
仙草攏著唇輕輕咳嗽了聲;轉頭四處打量:“皇上好好的怎麼跑到這個地方來了?怪冷清的。”
伺候的宮女跟太監居然都沒有一個在身旁,方才她進來的時候就留意到了,大家都守在梅林之外。
不知皇帝這次又要出什麼難題。
仙草心中掂掇的時候;趙踞道:“你過來。”
這三個字就像是緊箍咒般;每次她聽見了都會覺著頭暈目眩。
偏偏無法抗拒。
仙草謹慎地挪前兩步:“皇上有什麼教誨?”
趙踞抬手往前方的地上指了指。
仙草垂眸,才看見那雪地上寫著的一個“鹿”字。
那罕見的篆體映入眼中;頓時喚醒了她的記憶。
是了,當初也是在這林子裡;自己曾經給資質跟小鹿寫過這種石鼓文小字。
但趙踞怎麼會知道?
可更讓仙草意外的是;細細看去;這地上的篆體字,赫然跟自己的筆法如出一轍。
倘若不是旁邊還少了兩個字,仙草只以為是當初自己寫的那三個字……經冬歷春;卻仍然神奇地存在此處無法磨滅。
眼中透出不能掩飾的驚詫,仙草下意識地看向趙踞。
趙踞微微一笑:“你當然認得,這是一個‘鹿’字。那你應該也還記得,當初這裡留下的第三個字是什麼?”
仙草突然有些無法面對。
怪不得先前在乾清宮裡,面對那個拼湊起來的“忍”字,皇帝的反應會是那樣。
“怎麼不說話了?”趙踞問。
“皇上,”仙草深深呼吸,清雪的寒冷之氣混合著梅花的香氣沁入心底,讓她緩緩清醒,“皇上是指當初……娘娘在這裡寫字的事嗎,可是事情過去了那麼久,奴婢、都已經不大記得了……”
她已經習慣了出口成“謊”,但是這一次,聲音卻低低的。
趙踞道:“你不記得了?”
她點頭。
趙踞道:“不打緊,你不記得……別人都不記得都不打緊。”
他握住那支梅花,俯身一筆一劃地寫了出來。
那個字清晰地出現在了眼前,趙踞打量著,輕聲道:“朕還記得。”
那個篆體的“忍”,在小鹿口中如一個跪著的人般的樣子,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這剎那間,簡直如同時光倒流。
看著那跟自己的筆力有七八分相似的“忍”字,雖然竭力自控,她的雙眼仍然有些潮潤,眼圈微微地泛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