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清本能地覺得; 應該是先讓嫣兒認了父親; 再決定是否與翟家結親;又本能覺得,恐怕對方繞來繞去,還是會揪著嫣兒先拜完堂。
長清不說話; 秦嫣則從地板上抬起頭。
她方才提出想退婚,心中也是激烈交戰過的,如今被人無視,還將話題統統轉到了“婚事”上; 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她一個人遠離案桌,看起來甚為不妥,想著悄悄爬到兄長旁側。這不靠譜的“婚事”; 還是得與哥哥一道,好好斟酌斟酌。
“若若過來。”翟容對她一招手。他掐的節點很不錯,秦嫣抬起左手,正作出一個要爬過去的動作。秦嫣其實想繞過他; 去長清那邊。但是被他一招手,顯出她正要爬到他身邊的樣子。長清氣道:“嫣兒,你到底聽誰的話?”
翟容說:“嫣兒肯定是聽兄長的話,”回頭看著秦嫣,“若若,對不對?”長清看著秦嫣爬的動作,怎麼看都是朝著翟容的,越發心中不平,拂袖端坐。翟容不失時機地道:“若若,你看長清先生都生氣了,你先過來我這裡坐。”
被他的話兩下里一堵,秦嫣只能回到方才的座位。
洪遠孤看秦嫣坐穩了,道:“各位,此處我洪某年紀最長,又是姑娘行過禮的師父。我有這麼個意見,大家聽聽看。”
洪師叔今日在這裡,一直笑眉笑眼做個吉祥物。誰也看不出他的熱血和殺性。長清知道秦嫣在翟家別府那幾日,是正式行了師徒大禮的,是北海門洪師叔座下唯一的女弟子。當下,長清深深一揖:“願聽洪老先生一言。”
洪遠孤道:“這青州老秦家,在唐國是開國元勳。秦允安將軍是開國縣公,食邑有一千多戶。家族中人員蕪雜,盤根錯節。秦娘子如果與秦家認親不能成功。那嫁給我師侄肯定不會受委屈。宜郎敢動她半根手指,我們北海門先就不答應。若她的確是秦將軍的長女,那事情就比較複雜了。侯門一入深似海。女子在唐國的身家地位,也就不過如此。無論許了什麼人家,如果沒有母家的靠山,也會步履維艱。”洪遠孤說得眾人不住微微頷首,“長清先生也曾經在唐國居住多年,你應該能想到,如秦將軍那般已經有了繼室,又有了次女、嫡兒,對於這個流落在外的長女,能夠花多少心思呢?”
長清沉吟不語。他不知不覺,已經被他們從秦嫣是“摩尼奴”的情形中兜了出來。嫣兒是不是摩尼奴,先放置在一邊,且不予理會。
可是她一旦入唐國,就得依照唐律來行事。
一應婚娶、家用、嫁妝,都要聽從秦家安排。秦家如此門第,真的會對一個十幾年前就離散的孤女,始終庇護有加嗎?嫣兒又是在西域混做刀奴,這等出身,在秦氏大家族裡,會受到多少刀言箭語?到時候,她要麼忍氣吞聲一輩子,要麼拔劍一怒去殺人?
長清自己是立誓將嫣兒安排好之後,便出家為僧的,也不能成為嫣兒的依仗。
翟羽道:“所以,我們的意思,我們翟家雖然門第不算高,但是好在宜郎是北海門弟子,到底不敢欺負了秦娘子去。莫若先辦了婚事,到時候可以便宜行事。”
“如何便宜行事?”長清問道。
“若秦娘子不嫌棄我家宜郎,願意舉案齊眉,那就認過父親之後,回我們翟家生活,我們翟家攀了一門貴親,必會對姑娘奉若天人。反之,兩人相處不來,若秦將軍能夠給秦娘子找到更好的歸宿,庇護姑娘下半生無憂。我老師也會出面,讓宜郎與她和離,再重返秦家。”翟羽說。
“和離?”秦嫣覺得這種詞語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場合,她乍著膽子看了一眼翟容,他不會翻臉嗎?誰知,郎君笑得眉眼彎彎如一隻大狐狸,低頭對她道:“不錯,若秦將軍真是你父親,給你找了好去處。若若,我不會耽誤你的前程的。”
唐國女子婚姻比較自由,和離、改嫁並不被人看低,翟羽說的不過是唐國的世故人情,也就是個就事論事。翟容當然也要端出自己尊重風俗的態度。但是,姑娘若當真到了小翟大人的手中……哼哼哼……和離……
秦嫣只覺得背後打了個寒噤,他這付腔調,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那裡,長清再次問道:“嫣兒是摩尼奴的事情……”
“如今這裡三日,莫血都沒有追蹤過來,可能已經擺脫了。既然秦娘子沒什麼威脅性,還是回中原的好。”洪遠孤建議著。
長清還是覺得不對勁,摩尼奴不是那麼好訓練出來的,而且看起來莫血也一直在失敗中,好不容易出了這麼一個……萬一已經被發現,對方不是一個會輕易鬆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