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知這個人來頭大有講究,明面上出身於隴西李氏的姑臧大房嫡系,玉樹蘭芝的翩翩名門貴公子。實際上,街頭巷陌茶館裡傳聞已久,說此人極有可能是當今聖上的私生子!
可能為了維護皇室體面,在李氏皇族光復大統後李英知並沒有認祖歸宗,卻是入朝為官一路平步青雲直上,以區區二十四不到的年紀做到了門下侍中一位。秦帝大概覺得對他的偏心還不夠,不能體現他寬宏如海的深沉父愛,硬生生抵住御史臺和翰林院兩大嘴炮主力,生拉硬扯找了個理由,加封李英知為邵陽君,大筆一揮就把江南最富饒的那幾座城劃給他了。
太任性了是不是!太令人髮指了是不是!但從某種程度來說,如果真的能求得這位邵陽君施以援手,料他個王崇老賊也不敢再從中作梗!
只是,道理是這麼個道理,現實卻往往殘酷上許多。
“李英知是隴西李氏中人,這一次他們兩家可是聯手擠兌了我們謝家……”謝一水憂心忡忡。
功曹語重心長地勸道:“這親兄弟都尚有鬩牆之嫌,何況這邵陽君與李家本家走動又少,多下點功夫總還是有轉機的。”
謝大人聽罷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等不及明早趕著天沒黑火急火燎地在自家小金庫挑了一箱子奇珍異寶派人連夜送上府去。瞅著那沉甸甸的箱子離手時,謝大人的心刀割般的痛……
令他欣慰的是,邵陽君竟未婉拒他的示好,送禮人回來還傳達了對方親切的問候與關懷。失眠了這麼久,謝大人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
孰料第二天早朝還沒上,一道聖旨宛如晴天霹靂落進了謝家,大致意思是:皇帝我聽聞愛卿你家的閨女貌比寒宮嬋娟,容勝貂蟬楊妃,趕緊的!給老子送進宮來。
日了個狗了!!!
謝大人白眼一翻,當即暈了過去。
……
皇城之外,與皇帝下了半宿棋的某人伸了個懶腰,閒庭逸步地從宮中走出。時值早春三月,晨光熹微,一抹胭脂淺淺染紅東天雲絮,幾隻早起的雲雀活潑地蹦在花紅柳綠之中。忽然一柄摺扇挑開纖纖柳梢,驚起一片雀啼,清涼的露水滾落而下,將將觸及來人額頭時卻被摺扇一撇而過,摺扇揮過露出一雙隱隱含笑的黑眸。
謝家女兒?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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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旨一下,饒是謝一水再遲鈍也知道這回是真沒法可使了,可他實在又沒有辦法憑空生出個適齡的女兒來。若是往日也罷,找個差不多年紀的充數,有謝家這顆大樹罩著,上下一打點,宮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今非昔比,大樹將傾,旁邊王李虎視眈眈,謝大人想使些手段都沒那膽子。左思右想,一拍大腿,謝一水使喚來下人:“去去去,快馬加鞭把謝安從老家給我接過來!仔細著點別讓人瞅見!”
月黑風高之時,一輛不打眼的馬車在京城繞了一下午,中途換了兩輛車,方悠悠漫漫地駛入了謝府後巷。人一下車,兜帽一勾,正臉沒露一個,悄無聲息地隨小廝從後門入了府。
謝一水負手立於中堂之上瞅著高懸的匾額出神。
厚積薄發,四個鎏金大字,正是匾額當中所書。落款人無姓氏,僅僅一個容字。
身後腳步聲傳來,謝一水複雜的臉色一掃而空,不高不低地咳嗽了聲悠悠轉身:“安兒,來了啊。”
裹著披風的人放下兜帽,露出張青山秀水似的明皙容顏:“阿爹。”
☆、第二章
謝一水一聽她喊爹就隱隱蛋疼,頭上的牌匾也好像搖搖欲墜要砸在他腦門上,忍了再三他方嚴肅問道:“近來可好?”
“尚可。”謝安眉眼微垂。
“女工做得如何了?”
默了默,答曰:“……也尚可。”
“《女則》可學完了?”
謝安繼續不動聲色:“大致……讀完了。”
封皮,封底都翻了,應該也算是讀完了吧,謝安頗為自信。
謝一水稍是滿意地撫須點頭,他打量著她的容貌身段。謝安的容色並不算太拔尖,但眉目輪廓分明,似有還無蘊藏著一抹英氣,這一點不像她的母親更像是另外一個人。唯一繼承了她母親的可能就是那雙比常人微微淺淡的眸色,這種眸色倒也不算多麼特別,大秦立國之初就主張相容幷蓄,國富民強而令萬邦來朝,胡漢通婚並不是稀罕事。尤其是在梁氏兩朝女帝治世期間,女帝尤喜胡邦男子,納了不少在後宮之中以供享樂。
如是一想,謝一水少少地安心下來,唉地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