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就是:我是先帝在位的時候考上的,跟那個“偽帝”沒關係;如今京城裡換了皇帝,想咋處置我都行,我不反抗!
瞧瞧人家這覺悟!明明自己一點錯也沒有,還這麼老實地表示“聽從安排”,誰還捨得處置他?
葛豐頷首一笑,表示對這個識時務的撫臺大人很滿意。
黎縣令可就不行了。這會兒他的兩條腿軟得跟麵條似的,不知怎的就癱到地上去了。
偏偏葛豐不肯饒他,笑呵呵地說了一句:“黎縣令啊,本欽差剛剛還勸你老人家夾緊尾巴來著,現在看來,你的尾巴夾得可不怎麼緊啊!”
黎縣令被這句話嚇出了一身冷汗。
可他到底不甘心,吭哧了半天還是忍不住說道:“可是樓家貞婦……”
“嗯?”葛豐皺眉。
黎縣令醒過神來,再也不敢提“欺君之罪”,忙改口道:“樓家寡婦與人通姦傷風敗俗,本縣作為一方父母,不能坐視不管啊!”
葛豐還沒答話,鄭嫻兒已經理直氣壯地嚷了起來:“傷風敗俗?你不是說傷風敗俗的事不計較了嗎?”
黎縣令被噎住了。
他是說過不追究這條罪名來著,可那不是因為“欺君之罪”已經足夠把這對姦夫淫婦拖去殺頭了嘛!
誰能想到這麼三言兩語下來,天大的罪名就這麼輕輕揭過了?
鄭嫻兒可不管黎縣令心裡有多憋屈。反正這會兒估摸著自己不用死了,她的心情就比先前好了許多。
樓闕看見鄭嫻兒的臉上露出了笑影,忙賠著笑臉湊了過來。
鄭嫻兒白了他一眼:“你還有事嗎,姦夫?”
“噗……”葛豐在一旁笑得形象全無。
樓闕一點也不惱,滿臉堆笑地過來牽起了鄭嫻兒的手腕。
鄭嫻兒“嗷”地一聲就跳了起來。
樓闕不明白自己又做錯了什麼。
還是小枝忙過來扶住了鄭嫻兒,小心地翻起她的衣袖檢視了一番:“這腕子腫得厲害,恐怕是傷著筋骨了,今後可得加倍小心著點!”
鄭嫻兒擦了擦額頭上疼出來的汗,點了點頭。
樓闕這才想起先前聽說的事,忙問:“沛民說你摔暈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鄭嫻兒漫不經心地道:“不算摔暈的吧,頂多就是手腕上疼得受不住了。”
小枝忿忿地道:“你說得倒輕巧!沒見你這麼不要命的,砍頭就讓他砍嘛,又不是砍你的頭!你何苦拿自己的命往那老賊身上撞!要不是這隻手撐著,你恐怕……”
樓闕從這幾句話裡聽出了幾分真相,心裡十分不是滋味,忙擠走小枝,自己過來扶住了鄭嫻兒:“還是為我?你那麼捨不得我死?”
鄭嫻兒懶得同他說話。
樓闕自己傻笑了一陣,扶著鄭嫻兒走出兩步,卻發現她雙腿走得歪歪扭扭的,似乎是累得狠了。
一點兒遲疑也沒有,樓闕乾脆利索地俯下身,打橫把鄭嫻兒抱了起來:“走,咱們回家!”
鄭嫻兒一點也沒覺得臉紅,任由他那麼抱著。
反正她的臉皮厚嘛,就算真這麼一路抱回家去,她也不會覺得難堪的。
可惜的是,樓闕剛走出兩步就被人攔了下來。
是褚先生。
對這位德高望重的恩師,樓闕是很尊敬的。他立刻把鄭嫻兒放了下來,躬身向先生施禮。
褚先生卻避開了,揪著鬍子冷著臉看著他。
如果忽略掉那張微黃的老臉上那兩隻紅腫的眼泡子的話,這個模樣顯然是極有威嚴的。
樓闕低眉順眼:“先生有何吩咐?”
“不敢,”褚先生硬邦邦地道,“老朽才疏學淺,不敢當你的先生!”
這是非常嚴厲的批評了。
讀書人最是尊師重道,尤其是正式磕頭拜過師的先生,那是要尊敬一輩子的。被先生逐出門牆的學子,可以說一輩子的前程就算是毀了。
樓闕倒沒有顯得十分慌張,只是神色有些為難:“先生,這件事……”
褚先生氣得鬍鬚亂顫:“老朽不想聽你們那些見不得人的骯髒事!樓闕,你這些年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樓闕還沒來得及答話,鄭嫻兒已在旁冷笑道:“聖賢書了不起麼?你們的孔老夫子他自己還是他爹媽野合生下來的呢!先生知道‘野合’是什麼意思嗎?‘野合’的意思就是……”
“你給我住口!”褚先生險些氣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