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嫻兒苦惱地道:“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這叫作‘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先前是上邊有事拖著,黎縣令不敢審。如今上邊明說要往‘有罪’這一邊靠,咱們怕是……凶多吉少!”
胡氏立刻跳了起來:“不行,我得去牢裡問問大爺去!”
鄭嫻兒立即拉住了她:“來不及了!而且,如今京裡來了人,恐怕也不會再輕易讓咱們探監了……咱家的身份,壓得住黎縣令,壓不住京裡來的欽差大人啊!”
“那你說怎麼辦?!”胡氏沒了主意,脾氣也就上來了。
鄭嫻兒倒顧不上跟誰生氣。略一思忖之後,她狠狠地咬了咬牙:“大嫂,你即刻叫人悄悄地把大哥屋子裡所有的書籍紙張全部送到藏書樓去。注意是‘全部’,你們的院子裡連一張有字的紙都不能留下!太太,書房那邊雖然藏書不多,但也要收拾乾淨,包括老爺的屋子、安姨娘的院子……總之這府裡所有的字紙全部送到藏書樓!空下來的書架書桌,就隨便擺些瓶瓶罐罐,若是還空著,就到園子裡去弄些石頭樹根之類的東西洗乾淨了擺上!”
樓夫人和胡氏一一答應了,正要跑回去辦,鄭嫻兒又沉吟道:“還不行!還有牆上的書畫、有銘文的古董花瓶……總之請太太和大嫂多留神,凡是有字的東西都不要疏漏了!”
樓夫人點頭道:“這也不難。我去盯著寧萱堂、寒香齋和書房,你大嫂照管寄傲軒和慎思園,祠堂、會客廳和聽松苑就交給你,務必處理得乾乾淨淨!”
鄭嫻兒點頭:“沒錯。到時候他們不來搜最好,要是來了,咱們就跟他們撒潑打滾,死咬著說咱們府裡的人都不讀書,他們也不能把咱們怎麼樣!”
“可是,如果他們要蒐藏書樓……”胡氏發現了最大的漏洞。
鄭嫻兒昂起頭,繃著小臉一字一頓地道:“藏書樓,我守著!”
有了這句話,樓夫人和胡氏就放下了一大半的心。
於是樓家各房各院的丫頭小廝們都行動了起來,捆書的捆書、收字畫的收字畫,忙而不亂。
貴重的字畫用箱子裝了,稀罕的書本捆成大捆用白紙包了,那些不知道有用沒用的字紙也結結實實地捆成小捆,悄無聲息地送進了藏書樓。
鄭嫻兒看著藏書樓前來來往往的丫頭小廝們,心中稍定。
看來,寧萱堂和寄傲軒那邊的事,暫時用不著她操心了。
聽松苑這裡卻稍稍有點兒麻煩——樓闕院子裡使喚的人少,最得力的鐘兒又跟著一起關在了牢裡,這會兒遇上收拾字畫、分裝書卷這些需要用心的活計,便多少有些手忙腳亂。
好在小廝們都還是勤快的,忙是忙了點,倒也沒出什麼大亂子。
書籍字畫全都送走以後,臥房裡便空了大半。鄭嫻兒帶著人從庫房裡搬出一些不知是什麼東西的瓶瓶罐罐來,疏疏落落地擺在了空下來的書架上,乍一看倒也還算雅緻。
這一收拾,就收拾到了日落時分。
鄭嫻兒見搜查的人遲遲沒來,這才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誰知一轉眼就聽到了訊息,說是在褚先生的家裡發現了好幾本大逆不道的詩集,還有一些書稿也都是很駭人聽聞的。這會兒,褚先生的老伴和兒子兒媳並幾個孫子都被捉了去,押進大牢裡關著了。
樓夫人聽見這話,立時駭得面如土色,急急地來找了鄭嫻兒:“褚先生一向看重闕兒,如今褚家遭了難,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咱家了?”
鄭嫻兒坐在樓闕的書桌上,懷裡抱著那幅“軟玉溫香抱滿懷”的刺繡,發了一陣子呆。
“你說話啊!”樓夫人急了。
鄭嫻兒苦笑了一聲:“恐怕是跑不掉了。我先前還存了幾分僥倖,想著今天既然不來,或許就不會來了,誰知……那幫人恐怕是在褚家折騰了一天,找到了‘證據’才肯罷休的。照這個規矩下來,輪到咱家的時候自然也是一樣的下場。”
樓夫人像是掉了魂似的,好半天連眼珠子都沒動一下。
鄭嫻兒忽然問道:“要不,咱們今夜點一把火,把藏書樓燒了?”
樓夫人一驚,忙道:“不成的!水火哪有聽人使喚的?今兒刮的是東北風,一個控制不住,全府都得給燒乾淨了!更有甚者,就算你把全府燒乾淨了,藏書樓裡也未必能燒得徹徹底底,只怕到時候‘證據’沒銷燬,反落下個‘毀滅罪證’的口實!”
鄭嫻兒聽到這話,心裡反倒鎮定了下來:“既然這樣,咱們也沒法子了。盡人事,聽天命吧。”
樓夫人知道這是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