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發怔,看著杜月芷的臉,竟不由得回憶起一個人來。
許多年前也是這樣的盛夏,女子身穿紅衣,膚白勝雪,貌若天人,為了不小心掛在樹上的貓,貓又是老太君喜歡的,竟要親自爬樹去救它,誰勸也不聽。底下丫鬟婆子圍了許多人,都仰頭看著喊著,緊張地伸出雙臂,生怕女子掉下來。朱氏彼時剛嫁入杜府,看著毫無架子的妯娌坐在花枝繁盛的樹間,受傷的貓咪嬌聲嬌氣臥在她懷裡,團團如黃玉,如幻如畫。女子的笑容,宛若盛日,映照人間。天下再沒哪個女子比她更大膽了,也沒她活得恣意妄為,誰也困不住她。
是了,這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公主,她的大嫂。
朱氏進府時,公主大嫂幫她擋過酒,做過湯,從來不跟她紅臉,因她是小縣令之女而備受其他世家主母的欺負,亦是公主大嫂一一幫她欺負回去。大嫂替她排解,教她如何抬頭挺胸,在濁世中傲立。除了夫君,大嫂也是她面對無盡黑暗的後盾。
造化弄人,天妒紅顏,一朝身死,榮寵盡化為點點泥塵。
朱氏身居側府,不與後來者居上的常氏爭,亦是受了當年那件事的影響。未曾想到公主的女兒會再度回到府裡,而自己亦能照拂一二,也不枉公主大嫂當年待她的恩情。
該來的總會來,臺階下的奴僕囂張跋扈,比之當年那些主母猶不如,大嫂以一人之力抵擋眾婦之口,她雖不及大嫂,卻也不是當初那個怯懦的新婦了。朱氏的頭頓時清醒明朗,穩坐如山,眼神也隨之銳利起來。
……
直到按摩完幾大穴位,杜月芷才停下來。
朱氏頭不痛了,精神恢復,讓杜月芷好生坐著,再冷眼看著撒潑的林大家的:“這林大家的嘴也太髒了,需要洗洗。”
蘭蔓領會,命小丫鬟提了一壺冷掉的涼茶,站在階上,衝賴在地上不起來的林大家的怒斥道::“刁奴,睜大你的狗眼看看你在什麼地方,周圍都是什麼人!嘴這麼髒,身上這麼臭,我幫你洗洗,也讓你清醒清醒!”說著,拿過小丫鬟手裡的冷茶壺,直接把冷茶澆了下去。
一注白色的水花從天而降,帶著幽幽茶香,淋遍全身透心涼,林大家的打了個激靈,眼睛有點清醒的跡象:“你——你敢把水倒在我身上,信不信我把你灌到水壺裡去——啊!”
哐啷一聲,蘭蔓把倒空的茶壺往林大家的身上一砸,林大家的躲避不及,差點砸的鼻青臉腫,恨不得上來撕了蘭蔓。
“林大家的!”朱氏一拍桌子,面容冷如霜雪。
林大家的這才看到朱氏,託了那壺冷茶的福,她清醒了不少,現下猶豫片刻,搖搖晃晃行了個禮:“二夫人。”
“你還認得我!我以為你灌了幾兩黃湯,連老太君都不認識了!”
林大家的諂媚一笑:“二夫人說哪裡話,我們做奴才的,怎麼會不認得主子,這豈不是大逆不道……”
“既然你眼裡有我這個主子,我問你,為什麼三姑娘負責的花草還沒送進來?那包三百兩的銀子,你拿去做了什麼?既不買回姑娘要的東西,又沒交到庫裡,你還不快說!”
林大家的繼續笑,她半醉半醒,嘴倒厲害起來,眼珠子微斜:“我喝醉了,什麼也不記得了,三姑娘的花草也不急在這一時。往常府裡也並沒有說沒買到東西就把銀子交回庫裡,隔天想起來還得去取,平白多了許多麻煩。大夫人當家的時候,也沒,沒講這些迂腐的規矩。”
遇上這種老無賴,朱氏收起一慣的溫和,沉下臉來:“府裡派下去的銀錢不用需得上交,這是老例,又不是幾十兩的銀子,豈能容你留在手裡過夜?且你也並未去管家那裡登記,若不是被人發現了,現在你還在欺上瞞下!你敢狡辯,我自然有法子讓你信服。蘭蔓,人帶來了嗎?”
蘭蔓大聲回道:“帶來了!”又衝階下的婆子道:“把香兒領過來。”
林大家的眼睛沉重半閉,聽到香兒的名字,一下子睜開了。
只見一個身量尚小,扎著雙髻的小丫鬟被人帶了過來,跪在地上,緊張地顫抖著。
第64章 沐浴
香兒原是林大家的帶起來的小丫鬟,後來杜月芷回府,就被撥到杜月芷院子裡,本來是起監視之用,因為畫壁之死,杜月芷將滿院子的丫鬟全部換掉,所以香兒又回去了。她看起來毫無心機,正是笨笨的才好,越來越接近核心,林大家的事她知道的一清二楚。方才杜月芷幫朱氏按摩的時候,讓蘭蔓去把香兒帶過來,香兒沒有反抗,過來的時候大概也心裡有數,當著林大家的面跪下來,垂著頭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