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宥的身邊,此時他獨自一人倚靠在竺商君的背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黎夕妤到得他身側,學著他的模樣坐在地上,重心也向後靠去,靠著竺商君。
“少爺……”她目視前方,只是啟唇張口,聲音卻準確無誤地傳進了他的耳中。
“恩。”他出聲回應著,同樣目視前方。
聽見他仍有些沙啞的嗓音,黎夕妤心底一抽,卻問,“少爺先前與我說過的話,究竟是何意?”
司空堇宥沉吟了片刻,卻道,“你究竟想問什麼,直接開口便是。”
黎夕妤微微頷首,仍舊不去看他,“當初我被黎府的人扔去城西的荒廟,曾遭受惡犬的追逐。若不是突然出現的那把匕首,我怕是早就沒了命了。當初我只當那是機緣巧合,可先前聽了少爺的話,似乎……那是少爺安排的?”
他又沉默了許久,而後回道,“沒錯,當時為了能夠為你營造機會,我苦心孤詣,算著你究竟會在何時何地跌倒,便將那匕首放在了何處。”
黎夕妤聽後又驚又奇,連忙又問,“那時玉簪被摔斷,少爺心中應當十分恨我才對,又為何會想方設法地去救我?”
“我……”司空堇宥張了張口,又停頓了半晌,方才輕聲道,“阿夕,實則救了你性命的人,是你自己。”
黎夕妤面露疑惑,愈發不解。
司空堇宥便握上她的手掌,轉而望著她的容顏,道,“倘若你的信念不足,即便給你一把劍,你也仍舊無法活下去。而我始終在暗處守著,你滾下山崖後,全身上下已沒有力氣,卻仍在向前爬。”
“阿夕,是你的堅毅與信念,救了你自己。”
雖是如此說,可黎夕妤的心中仍是萬般感動。
從最初起,她所瞭解的司空堇宥便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可為了救她,他選擇了能夠維持自己的高傲的兩全之策。
也就是說,他自一開始,便不曾想過要她的命。
這樣的心思,這樣的恩德,曾經的她承受不起。
而今日,他更是險些喪命,要她何以為報?
不知怎的,黎夕妤只覺鼻頭驀地一酸,忍不住向他撲去,鑽進了他的懷中。
“少爺,”她甕聲甕氣地開口,顫聲道,“下次若再遇上危險,能否換我來保護你?”
“呵……”卻聽他輕笑一聲,伸手攬住她的腰肢,將唇覆在她的耳畔,輕聲道,“永遠都不會有那麼一日,倘若我連自己最愛的人都保護不了,那生於這人世間,又有何意?”
“可是,我怕。”黎夕妤的肩頭輕輕顫了顫,此刻只要一閉上雙眼,腦中閃過的便是先前司空堇宥被流沙捲進地底的場景。
“只要我還在,你就永遠都不要怕。”他將她攬得更緊了,下巴抵在她的頭頂,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望向遙遙遠方,“阿夕,我曾對你承諾過的一切,此生除非天坼地裂,冬雷夏雪。否則,絕不食言。”
黎夕妤的心跳慢了半拍,卻陡然間生出幾分不安來,忍不住問,“少爺,距離那一日,還遠嗎?”
“不會太遠了。”他篤定地答,“相信我,如若一切無虞,那麼最多一年,我就能完成一切!”
聽了這話,黎夕妤驚詫極了。
她連忙直起身子,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他自然知曉她的意味,便回以她一個堅定且灼然的目光,“如今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哪怕江山易主,哪怕厲澹坐上了皇位,我也一定能夠打敗他。”
見司空堇宥如此信心滿滿,黎夕妤緩緩笑了,“少爺,我相信你。”
可心中的不安與慌亂,卻半點也未退卻。
她不敢向他訴說,也不敢胡思亂想,只得壓在心底,深深埋藏。
又過了兩日,眾人終是走出了這片荒野,向夔州城進發。
夔州正如傳言中的那般,炎熱無比,土壤貧瘠,百姓們的日子過得十分艱難。
又加之兩國常年交戰,這更加促使了百姓們的飢餓與貧窮。
到達夔州的這一日,日頭格外地熾烈,黎夕妤甚至因為體力不支,險些昏倒在陌央的背上。
兩千精兵更是熱得大汗淋漓,渾身被汗水浸得透溼。
黎夕妤本還擔憂入城之事,可哪想司空堇宥竟毫無遲疑,帶著眾人便向城門進發。
左右他的謀逆之心已傳遍了邊關,便也無須再小心翼翼。
可令黎夕妤與司空堇宥都未曾想到的是,此番他們進城,竟格外地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