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真正虧欠的,是我那九泉之下的孃親!”她終於開了口,口吻卻有些強硬,“我的孃親才真的是個可憐人,她將自己的一切都獻給了你,整日活在這牢籠中,她受人陷害,卻無人替她伸冤,她備受煎熬,最終長眠於地底!而你,你恨了她那麼多年,你真正虧欠的不是我,是我的孃親!”
黎夕妤話音落下後,本以為黎錚會露出驚異的神情,可他沒有。
他十分平靜,眼中無任何波瀾。
黎夕妤心頭一震,目光沉了下去,冷冷地問,“莫非……你早已知曉當年的真相?”
黎錚迎上她犀利的眸子,輕聲回道,“你表舅回京後,我曾見過他一面。他將過去的真相一一告知,我方才知曉……竟錯怪了你的孃親那麼多年。”
黎夕妤微微眯眼,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顧簡沫,聲音愈發陰沉,“所以,即便知曉了當年的真相,你也依舊打算繼續虧欠下去,是嗎?”
“不然我又能如何?”黎錚的嗓音突然提高了幾分,竟有些激動,他指著顧簡沫,道,“她已經變得痴傻瘋癲,難道還要我親手殺了她不成?夕妤,為父一把年紀了,身邊已沒有親近之人了……”
黎夕妤的目光猛地一滯,她清楚地瞧見了黎錚眼眸深處的悽楚與悲涼,瞧見他那落魄的身影中透著濃濃的孤寂。
他彷彿置身在一片荒涼中,周遭沒有一人,他緊緊地環抱著自己,伶仃孤苦,孑然一身。
心頭似是被密密麻麻的針尖所刺,黎夕妤的身形輕輕一顫,她不願再多做停留,驀地鬆開了與司空堇宥緊緊相扣的手掌,轉身便走。
司空堇宥見狀,又深深地望了黎錚一眼。
“黎老爺,過往之事我都可不再計較,今日帶阿夕來此,不過是希望她能夠與過去道別,從而擁抱新生。往後,她會有自己幸福安穩的生活,希望你們……莫要再打擾她!”
留下這樣一番話後,司空堇宥也隨之轉身,快步追上了黎夕妤。
二人緊緊相牽,不需言語,已懂得彼此的心思。
而就在他們即將邁出庭院時,後方突然又想起黎錚的聲音。
“夕妤,我這一生最為後悔的事,便是當初那般狠心地待你。我不求你能原諒,只盼日後年年歲歲,你再也不受任何苦難……”
蒼涼的嗓音傳進耳中,黎夕妤停下步子,竟陡地悵然一笑。
過往一切恩怨苦樂,似是皆在這一刻,化作煙雲塵土,隨風散盡。
從前她恨得深沉,報仇是促使她活下去的力量,可若不是如此,她又怎會遇上身邊的男子……
“呵……”她突然輕笑出聲,不作回應,復又邁開步子,繼續向前。
司空堇宥走在她身側,她能夠感受到那熟悉的氣息,是她所貪戀的。
踏出黎府的那一刻,她深吸了一口氣,只覺今日陽光明媚,空氣中似也透著清香。
心底的壓迫感徹底消失,她回首仰望著府門上的牌匾,後一笑而過。
她最終與司空堇宥踏上了歸途,每向前走一步,發生在黎府的前塵往事便淡了一分。
直至穿行在嘈雜的街道上,望著川流不息的人群,許多記憶已變得模糊不堪。
而從前所遭受的種種苦難,彷彿是上一世的經歷,不再屬於她。
她終於明白司空堇宥的用意,站定住腳步,轉身凝望著他。
“少爺,謝謝你。”這麼多年了,她依舊喜歡如此稱呼他。
而這麼多年了,也唯有她能夠將這稱呼喚得如此動聽。
司空堇宥勾唇一笑,伸手撫上她的臉頰,“我們唯有面對,才能與過去道別,從此放下仇恨,去迎接新的生活。從此之後,我們不為仇恨而活,方能卸下肩頭的重擔,去過自己的人生。”
黎夕妤重重點頭,眼中盈著淚光,卻笑得燦爛。
二人繼續前行,司空堇宥卻問道,“阿夕,你可還記得我曾經與你講過的故事?”
黎夕妤莞爾一笑,卻道,“少爺,不如由我來替你補全這個故事,如何?”
司空堇宥挑眉,“那你說說看。”
“在從前啊,有隻小狼,它的母親被人類所殺,它記住了仇人的樣貌。可它太弱小,為了替自己的母親報仇,它隱忍多年,將自己變得十分強大。沒有人知曉這些年來它都獨自忍受了什麼,可它的堅韌,最終使它大仇得報。”黎夕妤的聲音很輕,卻足以令司空堇宥聽得真切。
“呵……”他低笑出聲,“阿夕,你這故事缺了些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