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灌進她鼻中,再熟悉不過。
一時間,黎夕妤的鼻尖泛起陣陣酸澀,她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哪怕只是喚他一聲。
“別怕。”卻突然,他先開了口。
他的聲音仍是那般低沉,卻含帶著強大的安撫力道,直直傳進她心底。
黎夕妤便這般被他護在懷中,隨著他一同向下方滾去,而那原本該由她承受的痛楚,便被他帶走了大半。
而他們滾著滾著,突然就不再滾,而是向下滑!
黎夕妤發覺自己正趴在司空堇宥的身上,他一手扣著她的腰身,另一隻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根木棍。
司空堇宥抓著木棍,將其抵在雪地之中,企圖以此來減緩下滑的速度。
黎夕妤終能瞧見他的面容,胸膛中的一顆心正狂亂地跳動著,卻不知為何,眼角有淚花溢位。
司空堇宥以脊背撐起了她的身軀,令她不再受到半點損害。可他自己,卻緊擰著一雙眉,拼了全力,手中的木棍幾近彎折,卻仍舊抑制不住地向下滑著。
“少爺……”她忍不住開了口,低聲喚著他,嗓音中卻帶著幾絲哭腔。
聽見她的呼喚,司空堇宥扣著她腰肢的手臂又加大了幾分力度,眉眼堅韌如斯,卻道,“別怕,會沒事的。”
聽見他的回話,黎夕妤眼眶中的淚水越聚越多,她卻努力地睜大眼,不令淚水滑落。
她小心翼翼地轉眸向下方望去,卻見仍有很長的一段距離,才能到得坡底。
而下方不時便能瞧見高矮不一的木樁,橫亙在道路之中,甚是刺眼。
“嚓!”
突然,司空堇宥手中的木棍從中折斷,二人下滑的速度陡然間便快了起來。
黎夕妤雙眉一擰,不免擔憂起來。
倘若再撞上那木樁,以眼下這速度,司空堇宥必然會受傷。
可她不願他受傷……
電光火石間,她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伸手探入衣袖,摸出了“羽暉”。
她迅速拔出刀刃,咬緊了牙關,隨後毫不猶豫地將刀刃插進了身側的雪地之中。
她手握刀柄,能夠感受到強烈的震顫,刀刃劃過積雪之下的地面,在那強勁的摩擦之下,他們下滑的速度終是慢了下來。
她瞧見司空堇宥的眼眸中有光亮閃過,隨後他的大掌便覆上了她緊握刀柄的手。他用力將匕首又向深處刺去,兩隻手已陷入冰雪之中。
漸漸地,黎夕妤察覺到“羽暉”的刀刃已全部刺進地面,而他們的身子,也終於……緩緩停住,不再下滑。
耳畔仍有寒風呼嘯,黎夕妤的雙頰卻凍得通紅,許是因方才的滾落劃破了肌膚,她只覺額角隱隱有些抽痛。
她仍舊趴在司空堇宥的身上,垂眼望見的便是他的容顏。
“少爺……”她正想說些什麼,身子卻陡然間向一側翻去。
她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便已然躺在了雪地之中,而身上壓著的……是司空堇宥。
他正直勾勾地盯著她,眼眸深處似有熾熱的星火漸漸燃起,他緩緩啟唇,開了口,“不是說過,你只要在後方緩慢行走便可,為何會突然在陡坡處跌落?”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可這番質問的話語卻是毋庸置疑的興師問罪口吻。
“我……”黎夕妤張了張口,面上閃過幾分自責,“連累了少爺,是我不好……我知道錯了。”
她本以為這般低眉順眼的弱勢模樣能夠令身上的男子消下幾分怒氣,卻沒想他雙眉一凜,似是愈發惱火了。
而這時,黎夕妤卻瞧見他凌亂的髮絲間沾染了岑岑白雪,然脖頸處,卻有一片鮮紅。
“少爺,你受傷了?”黎夕妤心頭一驚,連忙伸手向他探去。
她的指尖劃過他的髮絲,最終落在他左耳下方的脖頸處。
那一刻,原本凍得幾近僵硬的手指卻觸碰到了一股熱流,觸感粘稠的液體沿著她的手指向下流落。
紅,鮮豔無比,刺目的紅。
那是鮮血,仍舊含帶著熱量的鮮血。
剎那間,仿若有密密匝匝的銀針刺在她的心口,令她疼痛。
突然,司空堇宥一把抓過她的手掌,而後直起了身子,將她也從雪地之中扶了起來。
二人相依而立,一眼望去,下方黑壓壓的,盡是崗穆村的百姓。
黎夕妤的眼眸卻始終盯著司空堇宥受了傷的脖子,一顆心緩緩向下沉去,自責與心痛交織,綿延無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