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她甚至在這低喃聲中,漸漸平復了心緒。
四肢的抽搐持續了不足半盞茶的時間,便漸漸平息。
黎夕妤一眨不眨地盯著床榻上的人,卻將脊背挺得筆直。
伴隨著低淺難辨的往生咒,黎夕妤的腦中,逐一閃過些許景象。
初見時,她死裡逃生,睜眼後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慈愛且寬厚的他。
住在司空府的那些時日裡,她雖是靜心養傷,卻也因著司空堇宥的喜怒無常而過得小心翼翼。
在那座彼時陌生又冰涼的宅院裡,他是她唯一的溫暖與光亮。
他總是慈愛地笑望著她,總是以一個慈父的姿態來待她,給了她過往十餘年來從未感受過的溫情。
而後來,司空堇宥奪得兵權,他卻慘遭酷刑折磨,甚至被押入大牢。
在大理寺的正堂中,她為了救他,不惜與親生父親為敵,那時所有的情感,都是發自肺腑,真心真意。
而往後,無論身處何地,無論發生了何事,他對她的關愛從不曾減少過。
他是那般的溫暖,是她的親人,真正的親人……
可今日,他卻倒在了她身邊,永遠地離開……
從此往後,她的生命中再也不會有這樣一位慈祥的父親,對她噓寒問暖,給予她莫大的關愛與照顧……
終於,往生咒念罷,耳邊再無任何聲響。
黎夕妤深吸了一口氣,眼眶通紅,卻偏生沒有半點淚水。
她緩緩站起身,最後深深地凝望了床榻上的人一眼,轉身便走。
四位僧人也已起身,接連離開。
黎夕妤正要跨出門檻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滄桑的男音,正開口喚她,“女施主還請留步。”
她站定腳步,疑惑地轉身,便見一名年長些的僧人向她走來。
“女施主,老衲法號‘空明’,曾受人委託,有一件事物需得交予女施主。”僧人雙手合十,緩緩道。
黎夕妤見狀,也合起掌心,向他回了一禮,“大師,不知您有何物需要交給我?”
伊鬧鬧 說:
感謝光&簡打賞的一朵紅玫瑰。
第一百八十章:遺願
只見身前的僧人伸手探入懷中,自其內取出一封書信,呈在她面前。
黎夕妤眉梢輕挑,倒是有些驚詫,一邊接過書信,一邊問道,“敢問大師,這信是何人留下的?”
“女施主看過便知。”僧人雙手合十,如此回。
黎夕妤便也不再猶豫,當著僧人的面將書信拆開。
娟秀的字跡中透著些許滄桑,當瞧見“丫頭”二字時,黎夕妤的眼眸,竟霎時蒙了一層霧氣。
丫頭,當你看到這封信時,伯父已經走了。不必感到憂傷,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而我唯一牽掛不下的,便是你與堇宥。堇宥那個孩子,總是以自認為最正確的方式來保護他最在意的人,可他的心……誰又能懂?
丫頭,倘若還有可能,伯父希望你能夠永遠陪在堇宥身邊,他是我這一生的驕傲,若非情勢所逼,他不會負了你。我走後,只需請人將我的屍首送回榮陽城,葬在司空府花園的杜鵑樹下……
丫頭,未來的路還很長,你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伯父在另一邊,會將最好的祝願帶給你,你要永遠堅強下去。
一封書信,就這般寫了兩頁紙,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黎夕妤緊咬著下唇,不令其滑落。
哪怕方才跪在他床邊,僧人們為他超度時,她都未能留下一滴淚。
而眼下,她更不能展現出分毫的脆弱!
她努力地深呼吸著,待心緒稍稍平復後,她方才抬眸望向身前的僧人,雙手合十,問道,“大師,敢問我伯父,他是何時將這信交予您的?”
僧人微微頷首,面上始終無甚情緒,開口回道,“一個月前,這位施主曾在寺中求過一簽,又請老衲為其解籤。那之後不久,他便將這書信交予老衲,請老衲待其登上極樂後,再將這信轉交給女施主。”
黎夕妤聞言,心頭驀然一震。
她如何也想不到,竟早在一月前,司空文仕便已然知曉了自己的命數。
而他走得那般安然,甚至無半點怨念,無半點遺憾……
黎夕妤眨了眨眼,片刻後深吸一口氣,雙手合十,對高僧道,“大師,今日為永安寺招來禍患,全是我一人之過,無論是怎樣的懲罰,我都接受。”
黎夕妤此言卻令高僧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