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了此時此刻,他坐在她面前,她的眉眼分明生得那般好看,卻再也看不見他……
他的心中,當真想放下一切,就此將她攬在懷裡,帶她遠走高飛。
可他不能如此做,更沒有回頭之路。
故而,他終是鬆開扣住她肩頭的手掌,轉而輕輕拍了兩下,希望如此能夠帶給她些許力量與勇氣。
她彷彿感知到他的心意,竟緩緩勾起唇角,扯出一抹極其苦澀的笑。
那樣的笑容,生生刺痛了他的雙眼與心田。
“謝謝你。”她輕聲道謝。
“你也不必為我擔憂,我這身子骨雖有些脆了,可若是運氣好些,也終究能撐個三年五載。若是運氣不好,至少也還能活個一年半載……”她笑著,悽慘又絕望。
“我說過,你會好好活著,絕不會先我而去。”他再一次,於心底,回應著她。
突然,她竟陡地握緊了雙拳,唇角的笑意褪去,目光雖空洞死寂,可臉上卻透著幾分決然。
“我會好好活下去,為了伯父,為了文彥……”她渾身上下充斥著悲痛,咬了咬牙,又道,“伯父曾說過,我不輸於這世間的任何一個男兒,縱然是伶仃一人,我也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堅強……”
“更何況,為了讓我活下去,他們拼上了自己的性命……”她說著,聲音越來越小。
他的目光有片刻的停滯,周身也散發著悲痛,卻繼續執起湯匙,喂藥與她喝。
無論如何,她有活下去的信念,便是再好不過。
可就算,“為了我……你也理應好好活著……”
回覆(3)
第一百八十五章:佛緣
文彥的荼毗法會在黎夕妤昏迷的第三日進行並完成,依照佛門的規矩,他的屍身需得入佛龕,置於法壇上焚燒。
當黎夕妤得知此事後,展現地十分淡然。
文彥既已入了佛門,那麼他的身後事,理應依照佛門的規矩來辦。
雖說最終他什麼也未留下,但那張稚嫩明媚的小臉,永遠都會印在她的腦中,一生也不敢忘。
自轉醒後至如今,已有三日光景。
可這三日於她而言,並無半點分別。
她不知曉當下時辰,不知曉每日裡來看望她的究竟是何人。
她的天地間,從此後只剩下黑暗,無論她還能活多久,都再也瞧不見半點光亮。
世人皆言,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而她的窗戶永遠地合上了,卻連一扇門扉也瞧不見。
大夫每日替她診過脈後,總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姑娘的眼睛只是暫時看不見了,老夫正潛心鑽研治療之法,相信不久後便會有所收穫。故而,姑娘無須太過傷心,只管安心養傷便是。”
黎夕妤自然聽得出大夫言語中的勸慰之意,故而也並未將其放在心上。
三日的時間,她已全然接受雙目失明的事實。
起初,她尚且會傷心到痛哭流涕,可是如今……她心中一片死寂,再也生不出任何情緒。
甚至,這日未時,她獨自一人離開屋子,循著記憶中的方位,磕磕碰碰,摔了一跤又一跤,最終在一名侍衛的攙扶下,方才成功抵達天王殿。
她如此堅決要來天王殿,並非是為了前來叩拜。
而是,她要見一位高僧——空明。
“女施主,還請您稍待片刻,貧僧這便去將空明師父請來。”得知她來意後,有僧人將她請至偏殿內室,便轉身去為她尋人了。
她站在屋內,遣走了始終陪同的侍衛,獨自一人等待著高僧。
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後,她終是等來了高僧。
“不知女施主前來尋找老衲,究竟有何貴幹?”高僧站定在黎夕妤面前,雙手合十,出聲問道。
黎夕妤看不見他的身形,卻聽得出他的聲音,轉而也合起雙手,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禮。
“空明大師,我欲出家為尼,不知可否?”
……
拜別高僧後,黎夕妤獨自一人踏上了來時的路。
此番,她拒絕了所有人的幫助,循著記憶中的路線,緩緩而行。
她伸開手臂,茫然地於空中揮舞,腳下步伐緩慢至極,身形卻微微顫抖著。
至她的住處距天王殿間的距離並不遠,平日裡只需半盞茶的時間便能走完。
可此番,半盞茶的時間過去後,她竟只走出了天王殿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