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堇宥,”她再一次出聲喚他的全名,話語冰冷,令他身形一震。
“你當初,為何沒殺了聞人玥?”她面無表情地發問,心底掀起仇恨的浪花,指甲卻漸漸陷入他的皮肉。
“不!”不待司空堇宥有所回應,黎夕妤又驀然想起了什麼,“應是六七年前,你為何……要救下她?”
倘若當初的司空堇宥未曾救下榮陽城郊外身受重傷的聞人玥,那麼聞人貞便也不會來到他身邊,而如今這一切的悲慘之事,就更不會發生。
可她無法令時光倒流,卻仍舊痛恨。
那樣的恨意,比之被聞人玥活活折磨時,還要更甚千百倍。
司空堇宥並未回話,只是他的氣息漸漸沉了下去,目光幽暗無波。
這一夜,他依舊是守著她,而她卻不願再開口多說半句,只是緩緩閉上眼。
看似睡熟了,實則一夜無眠。
黎夕妤用了整整五日的時光,方才徹底接受,司桃已離開她的事實。
在這五日內,兩方再一次開戰,可戰況究竟如何,黎夕妤卻半點也不想知曉。
她成日成夜地坐著,白日裡便坐在帳外,到了夜裡便回到帳內。
她極少用膳入食,臉上也無半點情緒,只是那一雙溫婉的眼眸,時時縈著悲痛。
司空文仕本也是身子虛弱的患者,卻因放心不下她的情勢,便每日前來探望。
哪怕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靜靜地陪著她,便也令他覺得好過一些。
五日前的那一場大雪,一直持續到今日,也未能停歇。
地面已積了厚厚的雪,足以蓋過常人的雙膝,夔州城中處處是銀裝素裹。
酉時將至,天色漸漸暗去,日暮西陲。
黎夕妤坐在帳外矮凳上,早已失了神,她眼神空洞,失魂落魄地盯著前方。
突然,視線之中出現一道身影,分明是再熟悉不過的面龐,可他的身形,卻驟然瘦削。
不過短短五日,荊子安臉上的肌膚已凹陷而下,皮肉鬆弛地掛在臉上,從前那英俊剛毅的模樣,再也不復。
而最令人震撼的,卻是他那一頭……花白的發!
二人默然對視著,荊子安踏著積雪,腳下發出“吱吱”的聲響,最終走至黎夕妤面前。
“夕姑娘,”他開口,嗓音無比沙啞,再無從前的清潤之音。
黎夕妤仰頭望著他,那一頭銀髮著實刺痛了她的雙眼,心卻早已痛到麻木,更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撫。
“您曾經說過的話,是否還作數?”只聽荊子安如此問。
黎夕妤眨了眨眼,頗有些疑惑。
荊子安便又道,“曾經您說過,願將小桃許配給我,準我帶她離開世事紛亂,尋一處山清水秀之地,過完餘生。”
荊子安的話語越來越顫抖,掩在袖中的雙手也緊握成拳,深吸了一口氣,又問,“不知當初的這番話,如今是否還作數?”
黎夕妤聞言,早已痛到麻木的一顆心卻猛地一顫,她盯著荊子安半晌,終是開了口,“你是想……帶走小桃的屍身?”
聽了黎夕妤的問話,荊子安驀然俯身,單膝跪在雪地之中,直直地望著她。
“夕姑娘,我之所以守護著您,是因著當初對堇宥少爺的承諾。而我之所以信守承諾至此,是為了償還少爺的恩情。對待您與少爺,那是‘義’!我不願背信棄義,便只能放棄情愛。”
荊子安說著,眼眶不由變得紅潤,雙唇輕輕顫抖著,那是黎夕妤從不曾瞧見過的悲痛。
她的心又顫了顫,卻依舊,不知該說些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