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他翻身上馬,扯了扯韁繩,令竺商君轉了個身,與三十萬大軍相對。
而後,他自袖中摸出兩樣物事,高舉於頂。
那分別是兵符與聖旨!
“吾乃聖上親封的蠻州將軍,見旨如見聖!”只聽他揚聲高喝,聲音震耳,傳至方圓。
隨後,但見鐵騎紛紛下馬,與隊伍中後方的步兵一齊下拜,單膝跪地,抱拳行軍禮,揚聲高呼,“將軍!將軍!將軍!”
三聲震天吼,氣勢十足。
三十萬大軍齊齊拜倒在司空堇宥身下,臣服。
此情此景,只令黎夕妤震撼無比,熱血沸騰。
她仰望著那高高在上的男子,只覺他這一生,本就該如此輝煌奪目。
半晌後,但見司空堇宥揚手一揮,“出征!”
二字出,鐵騎復又翻身上馬,齊齊拉扯著韁繩,等著司空堇宥先行。
就在這時,陌央晃著腦袋走到了黎夕妤的身側,不時蹭著她。
她這才自方才的震撼之中回神,卻見聞人貞、聞人玥皆已上了馬,立在司空堇宥兩側。
她連忙也跨坐在陌央背上,站定在聞人玥身側。
今日的竺商君將腦袋揚得極高,那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倒有幾分應景。
隨著竺商君的邁步而出,黎夕妤與聞人兄妹也催促著身下馬兒向前方走去,而在他們身後,便是趕著馬車的車伕,司空文仕仍舊坐在車中。
再之後,方是泱泱鐵騎。
鐵騎再之後,便是龐大的步兵團,以及輜重部隊。
因步兵行速較慢,故司空堇宥始終保持著勻速行走,未曾命竺商君奔跑。
黎夕妤轉眸四望,輕風吹拂,吹起她面前黑紗。
就此,她將要離開這個生活了十六載的皇城。
一切怨憎會,一切愛別離,一切求不得……
皆成為久遠的過去,將深埋於心底。
而總有一日,她還會回來。
到那時,她將會以全新的姿態,出現在曾經傷害過她的人面前!
而她此刻唯一的遺憾,便是沒能將司桃尋回。
不知那個丫頭,究竟身在何處,究竟……是生是死?
浩浩湯湯的隊伍向著遠方一路行去,黎夕妤眺望著前方。
稍後,待訊息傳入太子與七皇子的耳中,她能夠想象得到,那二人該會是怎樣的暴跳如雷。
漫漫遠征路,浩浩護國兵。
大軍行進一日,便到得皇城百里外。
夜色來得極快,卻有明月高懸。這一夜涼風吹拂,吹趕著夏日的炎熱。
司空堇宥安排了守夜的將士,命眾人就地休整,夜裡好生休息,養足了精神後明日好繼續趕路。
黎夕妤吃過乾糧後,見聞人玥帶了軍醫來,要替司空文仕診治指傷。
她立即湊了上去,一顆心也隨之提起。
“丫頭,莫要擔心。”似是察覺到她的緊張,司空文仕笑著安慰。
黎夕妤眉頭微蹙,輕輕點頭,不語。
這時,聞人玥自袖中掏出一個火摺子,吹燃後湊近司空文仕,方便軍醫看診。
隨後,軍醫緩緩拆了司空文仕指尖原有的紗布,但見其被拔去指甲的皮肉正漸漸長出新肉,已無血液湧動的痕跡。
而後,軍醫為其上了藥,復又替他包紮好。
待這一切完成後,軍醫輕笑一聲,道,“老爺恢復得很好,再過個半月,新指甲便會慢慢長出來了。”
聽聞此言,黎夕妤高高懸起的一顆心,終是落回了原處。
“多謝大夫。”司空文仕笑著點頭,向軍醫道謝。
聞人玥滅了火摺子,又將軍醫送回了隊伍中。
似是見黎夕妤仍有些難過,司空文仕復又開口,道,“丫頭,你放心好了,伯父這指甲,過個兩三月便能長回來了。”
“恩。”此番,黎夕妤終是重重點了頭,“伯父,夜裡天涼,您還是回到馬車裡,早些睡下吧。”
但見司空文仕笑著點頭,在車伕的攙扶下,上了車。
望著那日漸年邁的身影,黎夕妤心底不免有些悵然。
她暗自嘆息,失魂落魄地轉了身。
可她一轉身,便瞧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她的身前。
司空堇宥的眸子卻越過了她,直直望著車身。
自他的眼底,她瞧見了那無法言說的悲痛與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