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未見的傅攸寧在,一個個簡直撒開了的瘋。
此次靈州分院被點選參與春獵的人本就不多,十幾日大浪淘沙後留到慶功宴的就只張吟一人。
靈州地處偏遠,張吟也不是名聲顯赫的人物,本就認不得什麼人。日落前在街頭遇見百里束音,聽說當年有過一面之緣的傅攸寧也來了,大約會同東都分院的人湊在一堆,便想著勉強總算有個認識的,不然自己落單總歸拘束。
沒想到東都分院的甘戎倒是主動來找他,熱情魯直地將他一路拖了進來。
這裡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和笑容都讓他心中發毛,總覺著自己彷彿是即將被獻給神祗的祭品。
傅攸寧本慢騰騰吃著飯,偶爾小聲同那些崽子們笑罵兩句。見被安置在自己旁座的張吟始終拘著,手腳都不知該放哪裡的模樣,便出言安慰:“全是野人,不必理會他們。倒也沒惡意的。”
張吟雖也是繡衣衛外放在分院的武官,可那張臉卻意外的斯文秀氣。尤其那對小鹿樣的眼睛,水靈靈的,看誰都帶著一股生動又謹慎的好奇。
此刻他滿眼茫然迷離的望過來,傅攸寧覺著,但凡不是鐵石心腸的,任誰看了都會樂意將他親親抱抱舉高高。
“傅大人見笑了,”張吟笑得有些靦腆,“許是我在靈州見識少了……”原來,即便是繡衣衛的武官,也可以有敞亮到近乎痛快的豪爽。
“聽索大人說你要到總院了?總院的人更奇怪呢,”傅攸寧笑著又扒了一口飯,拿筷子點點自己左手座的程正則,“有這種平時悶不吭聲,做起事來一鳴驚人的;還有尉遲大人那種隨時不說人話,做起事來也一鳴驚人的。”
見張吟訝異不解,傅攸寧笑著放下筷子:“總之呢,最後所有事的落點,都是你做了什麼。至於你是什麼樣性子,其實沒什麼妨礙的。”
程正則同甘戎正在拼酒,後知後覺地轉過頭來,憨直地笑出一口大白牙:“總院還有光祿羽林呢。像梁大人那種,就是,他說不讓做的事你千萬別做……頭兒,說你呢,梁大人說不讓你喝酒。”
“我這是水,不是酒。”傅攸寧訥訥辯解一句,被燙著似的將那剛喝了一口的酒盞又放了回去,轉頭對舉杯來邀的秋璇無奈攤手笑。
秋璇正要撲過來跟傅攸寧膩在一處,一群上菜的侍者魚貫而入,秋璇只好隔著人同傅攸寧說話。
一屋子鬧騰得沸反盈天,稍離得遠些講話就全得靠吼,吵架似的。
傅攸寧身上有傷,扯著嗓子說話實在也難受,便想帶秋璇出去走走散散酒氣。
上菜的一名侍者見她起身略艱難,便過來扶。
尚不及站穩道謝,就聽那人在自己耳畔極低的聲量細語道:“季姑娘請您回京後找她喝茶。”
語畢,那人便垂臉與眾侍者一起退了出去。
傅攸寧面上神色穩穩未變,只是立在原處緩緩直起腰來。
季蘭緗,終於出手了。
沒想到她在范陽也有人。
早在收到那張寫著燕十三重傷落敗之事的字條時,傅攸寧就想過也許會有這一日。卻始終沒想好,若這一日當真到來,又當如何。
她在師門本是個邊緣人,大事輪不上她,可這並不表示她一無所知。
季蘭緗想做什麼,她大概猜到些;
齊廣雲想做什麼,她更是一清二楚。
可若事關季蘭緗與齊廣雲之爭,她該做什麼,卻只有躊躇茫然。
滿室的人忽然不鬧了,場面瞬間安靜。
“梁大人,你怎麼過來了?”程正則率先回過神,起身行禮。
梁錦棠立在正廳門外,見傅攸寧怔怔跟著望過來,這才緩步踏入,隨口對程正則道:“來查崗。”
程正則趕緊回道:“傅大人沒喝酒,我一直在這盯著呢。”
見梁錦棠走過來,目光徑直落在面前桌案的酒盞上,傅攸寧斂神,有些心虛地衝他笑:“只是加了一點點酒,其實它還是一杯水。”
在場大概只有程正則是見慣傅攸寧低眉順目的,東都的崽子們全然不能忍受任何男人女人對他們的傅大人不夠尊敬。
雖清楚梁錦棠名義上也算他們的上官,可甘戎還是不大痛快,就衝程正則怒:“合著你是準備轉投羽林麾下是吧?”
秋璇那堆人在旁頻頻點頭,以口型對程正則鄙視道,叛徒!
程正則是傅攸寧到了總院後帶出來的人,自然繼承了傅攸寧這兩年裡那種軟綿綿的畫風:“不必在意這種小事,傅大人有傷,喝酒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