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也並不委婉,季蘭緗碰了這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只好收起耍花腔的意圖。
“我得師父允准,若遇非常時刻,可繞過齊師弟與你聯絡。眼下,就是必要時刻。”
季蘭緗拿出一支小小的狼毫輕拍在她面前。
那隻狼毫約莫不過一指長,做工精巧卻華而不實,顯然並非當真用來寫字的。
黑曜石筆桿上鎏金細雕四個小字,“秉筆無隱”。
傅攸寧訝然片刻,點頭笑:“掌史君子啊,可喜可賀。”
看來季蘭緗與齊廣雲的“掌史君子”之爭,已然落幕。這一回合,季蘭緗勝。
可也不知季蘭緗是否還沒明白過來,“掌史君子”在師門位尊,實權卻不足。齊廣雲輕易在掌史君子之爭上認輸,那便只有一個可能。
也許,齊廣雲真正圖謀的,是秉筆樓主。
秉筆樓每旬出一冊《四方記事》,專錄江湖逸聞或朝中笑談,供坊間消遣;又間或排些江湖戰將榜、江湖英俊榜之類的名單,有時也做些不痛不癢的訊息買賣。
世人皆知秉筆樓訊息靈通,號稱“盡知天下事”,卻彷彿從沒人細想過,他們手上那些曝光或未曝光的訊息,是否還有其它去處。
事實上,無論秉筆樓、寶雲莊,還是這“一丈春”,他們均同出一門。
世有黃、老、莊、釋、道、墨、儒、法、史等百家爭鳴,史家雖非顯學,常被世人遺忘,卻,從未消亡。
齊廣雲、鳴春、季蘭緗、傅攸寧,及現任秉筆樓主荀韶宜,還有眾多有名或無名的人們,無論他們在朝在野,無論他們檯面上的身份是顯赫或是潦倒,他們共同的身份永不會被磨滅。
他們是史家分支太史門弟子,師尊複姓太史,單名隱字。
千百年來,除蘭臺官史外,民間的私家記史也從未放下過手中的筆。
不論歲月荏苒,朝代更迭,總有無數散在江湖、在廟堂的各門各派史家弟子前赴後繼,矢志不渝地執拗記錄著那些真真切切發生過,卻常常為官史所刻意忽略、刪改的滄海遺珠。
太史一門只是本朝眾多稗官野史中的一個流派,卻是唯一一支傳承近千年未斷代的史家門派。
千百年來,太史門弟子始終緊握著手中的筆,絕不顧左右而言它。
無數人,無數次,執拗地記下那些發生過的事,然後在天子一怒中昂起高貴的頭顱引頸就戮,卻永遠後繼有人。
因為他們始終堅信,事情只要發生過,就該為人知,便是當世不知,也該為後世留下評斷追溯的依據。
太史門弟子開蒙的第一課,便是“崔杼弒其君”。
太史門的藏書樓內,浩瀚的汗青卷冊與正堂上秘密麻麻的靈位俱是見證,那就是太史門弟子從不斷代的骨氣。
史官從來與言官一樣,因字獲罪死無全屍是家常便飯。
但對太史門的弟子來說,明知記下會死,也絕不為苟活而諱言。
秉筆無隱。不問前程。不問死生。
這,就是傅攸寧最後一個不能為人知的秘密。
“師妹,南史堂在繡衣衛也有人吧?”
南史堂是史家另一個分支門派,與秉筆樓素無交情,但總歸是同行。
傅攸寧聞言抬頭,有些訝異:“你是秉筆樓的掌史君子,管別人南史堂做什麼?”
“你拿兩個南史堂在繡衣衛的人的名字,跟我換,”季蘭緗志在必得地淺笑,“我告訴你兩件梁錦棠的事,同你有關。”
“多謝,不必,”傅攸寧笑著搖搖頭,站起身來,“小師姐,別動梁錦棠,否則……我也不知我會做出什麼事,你最好相信。”
“我沒想動他,順便查到一些事罷了。”這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季蘭緗還真怕傅攸寧不管不顧。
見她警告自己不能拿梁錦棠來同她扯師門交易,季蘭緗便只能和盤托出原委:“南史堂要倒大黴了!我需要儘快確認京中重要的位置上有哪些人是他們的,如此我才能及早部署,將我們的人摘出來,是自保,懂嗎?”
“別的府衙我已捋得差不多,但我安繡衣衛總院的人也始終未查出頭緒。眼下除了尋求你的援手之外,我沒有別的法子!”
傅攸寧回頭衝她笑笑,淡淡道:“總院我就知有兩個人是南史堂的。其中一個,還是齊廣雲告訴我的。小師姐,你輸了呀。”
齊廣雲能查到霍正陽是南史堂的,季蘭緗卻不能。這證明,掌史君子之爭根本就是齊廣雲虛晃一槍,他的目的,還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