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位母親對待自己離家已久的女兒,原本還怕她見外的耿清澤反倒插不上手了。
餐桌上人數不算多,但這樣和樂融融的氣氛對於易漱瑜而言,卻是近乎陌生而奢侈的。
楚先生全心待她,視她如親孫女一般,卻因為性情孤怪,並不善於照拂姑娘家的心思;洛陽的其他親友也十分友善,可畢竟隔了一層,加之在旁人的印象中,她一直獨立慣了,似乎並不需要太多照顧。殊不知只有這溫馨又平凡的家庭氛圍,才是她多年以來可望不可即到必須迫使自己壓制的慾念。
她對飯菜並不挑剔,臉上自始至終都帶著由衷的微笑,莊以寧看得愈加高興,直說:“以後下了班就過來吃飯。清澤公事忙,你就自己來。”
易漱瑜放下筷匙,尚未答言,耿清澤已不以為然道:“您見過有哪個老闆加班時會把秘書放回去?”
莊以寧一愣,想了想,又笑道:“以前GS事再多,也沒見你三天兩頭不著家。我怎麼覺得,自打你有了秘書反倒更忙了?”
正喝湯的耿清澤被她一噎,迅疾抬了頭,恰好撞上易漱瑜半探究半瞭然的目光,一塊芋頭不偏不倚卡在喉嚨口,頓時咳喘不已。
易漱瑜像是無視他的狼狽,順手將餐巾遞到他手裡;莊以寧則笑著起身,拍拍他的背,“讓阿姨再給你盛碗湯,慢慢喝。我跟漱瑜說說話。”挽過易漱瑜便上了樓。
來到臥室,莊以寧取出一個錦盒交到易漱瑜手裡,“我知道你家有的是好東西,可這一件你一定要收下。”
她開啟取出,手指略微摩挲便判出這枚“海上生明月”的鍊墜是純正的冰種翡翠,直覺又遞了回去,“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漱瑜,”莊以寧握住錦盒的同時握住了她的手,“我是個老派的人,有些地方還是免不了俗,這份見面禮是一定要給的。值錢也好,名貴也罷,左不過是身外之物罷了,只有其中的情分,不是別的東西可以代替的。”
易漱瑜怔了怔,靜靜地看著她,不再說話,手裡不自覺地一鬆。
莊以寧輕按住她的手,“你是清澤第一個帶回來的女孩子,想必也是最後一個——不要問我為什麼會這麼想,自己的兒子只有自己最清楚……”
半天不見兩人下樓,耿清澤百無聊賴,只得繼續拿著遙控器翻檯,突然手指一頓,連著打了幾個噴嚏。
樓上的莊以寧仍舊絮絮說著自己心目中的兒子,末了道:“清澤不是一個隨便的人,沒有準備,他寧可坐失良機也不會貿然而動,可一旦作了決定,必是任誰勸也不管用的。”
對此深有體會的易漱瑜不禁笑了笑,莊以寧繼續道:“記得有一年春節,他才七八歲的樣子,幾個孩子在結了冰的湖上玩。段家的小二——就是立言——你見過吧?”
她點點頭。
“立言和他約好,誰先鑿開冰面就算誰贏。那一年尤其冷,其他人也沒當回事,看來一會兒也就散了。立言是個沒籠頭的馬,鬧著鬧著便沒了長性,卻也是個極聰明的孩子——”莊以寧回想往事,不由好笑,“他對清澤說,講好是要鑿開才算贏,如果清澤也就此放棄,那兩人還是平手。清澤禁不起他這麼一激,死活也不肯罷手了……後來他想了個法子,撇下一群人自己跑到湖中心去了——”
她頓了頓,聽得入神的易漱瑜脫口道:“怎麼這麼笨,那不是很危險?”
“是啊,小孩子家能懂什麼,想當然以為那裡的冰會薄一些。結果冰是鑿開了,人也掉了進去。”莊以寧還是笑,“孩子們這才嚇壞了,哭著跑回來。清澤被送進醫院,醒來後第一句話我到現在還記得,他說,‘段小三,你服不服?’”
易漱瑜“撲哧”笑出來。
“把他爸爸給氣得,直說要讓他好好受受教訓長長記性。等他病好了,還真的狠狠打了他一頓。”莊以寧無奈搖頭,“這父子倆一個脾氣,拗得叫人沒辦法。可惜他去得太早,當時清澤正面臨中考。他沒機會親眼看到兒子成家立業……”
易漱瑜心中默算後微微一動,“伯父的身體不好?”
“他的身體還算不錯的,只是心臟不太好,一激動就……”莊以寧眼神一黯,無聲地嘆了口氣。
易漱瑜定定神,輕聲問:“是公司裡發生了什麼事?”
“難為你猜得到。”莊以寧頜首,“我記得那天薛建國來找他,兩人在書房裡關著門爭了很久。薛建國走後,我看他坐在那裡,面色煞白,才知道出了事……”
“阿姨……”易漱瑜伸手攬住她。
“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