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走入,趨步近前:“陛下,徐秉筆在外間,說有要事求見。”
頓了頓,又道:“天晚了,要不……奴婢去回一聲,說陛下已歇了,請徐秉筆明兒再來?”
“朕睡不著,讓他進來吧。”高旭闔著雙目,抬手捏了捏眉間。
即便身子不累,心卻早已疲了。
那內侍不敢多言,應聲退了出去。
不多時,徐少卿便快步走了進來。
他眼中也帶著一絲沉窒的倦色,可融在骨子裡的幹練勁兒卻仍讓那副頎長的身板繃得筆直。
“徐卿不必多禮了,近前說話吧。”
他剛要行禮,便見高旭擺了擺手。
“謝陛下。”
他稍一躬身,抬步繞到軟榻近旁,低聲道:“雲和公主落水一事,臣已查到些線索。此事並非意外,乃是有人蓄意下毒所致。”
“下毒?”
高旭身子一彈,猛地從榻上坐了起來,悚然驚問:“何人下毒?現下已解了麼?”
徐少卿微微搖頭,沉色道:“回陛下,據平遠侯所言,此毒乃是西域所產奇花——噬魂香之毒,中原罕見,臣已命御藥局查閱檔案典籍,務求找出解毒之法,至於這下毒之人,目下還未有定論。”
“平遠侯?他與此事有何關係?”高旭奇道。
“回陛下,今日公主落水,正是平遠侯所救,噬魂香之毒也是由他辨出。陛下當也聽過奏報,今晚淳安縣君也突然昏厥不醒,其中毒症狀與雲和公主全然一樣,只要兩下里照驗清楚,便可確知他所言不假。”
徐少卿說著,又將聲音壓低了些:“臣還從平遠侯那裡聽說,清寧宮中便有幾株西域進貢的噬魂香。”
高旭聞言,身子又是一悚,轉頭看著他,喃喃驚道:“什麼?你是說母后她……”
徐少卿抬手一拱:“茲事體大,臣不敢妄言。那幾株花乃是貢品,以作賞玩之用,雖然養在清寧宮中,太后娘娘對其卻也未必瞭然知情。此事如何處置,還請陛下定奪。”
高旭垂著眼,面露難色,沉吟好半晌,似是也沒什麼主意,於是嘆聲問:“徐卿,你以為此事該當如何?”
徐少卿正待要回話,內侍忽又匆匆奔入,卻是滿面喜色,近前伏地報道:“稟陛下,雲和公主與淳安縣君方才用過藥後,已醒了過來,據御醫奏說,已無大礙了。”
高旭先是一愣,沉鬱的面色隨即舒展開來,待那內侍退下後,撫胸長嘆一聲:“謝天謝地,好歹沒出什麼大事。徐卿,既是皇妹與縣君已無大礙了,朕瞧此事便不必深究了,你莫辭辛勞,現下便去北五所瞧瞧,明日再來回朕。唉,今晚終於能睡得安穩了。”
徐少卿躬身退了出去,心中澎澎湧動,催著腳步如飛,但臉上依舊淡淡的,沒見多少喜色。
不必深究,自然有不必深究的道理。
其實他一早便猜到,此事最終也就是個不了了之。
眼下這樣或許已是萬幸。
徑至北五所,那裡燈火通明。
御醫觀了藥效,剛走不久,馮正沒敢歇息,正領著闔院的奴婢伺候著。
徐少卿讓隨行掌燈的內侍候在外頭,由馮正引著進了寢殿內室,就見那薄紗帳幕下,高曖正倚著蠶絲軟囊,面上帶著幾分重病初愈的憔悴,翠兒立在旁邊,端碗一勺勺喂著湯水。
她見他進來,先是怔了怔,隨即抿唇嫣然一笑。
他幾步來到榻旁,從翠兒手中拿過湯碗。
“你先下去吧,本督來服侍公主。”
第44章 夜正濃
高曖本來昏沉沉的,那時的情形已記不大清了,但見眾人來來往往,忙得團團轉的架勢,心中也有幾分明白自己出了何事。
就在後怕之餘,見他來了,不免又是寬慰,又是欣喜。
可他一進門便奪了碗,說要服侍自己,不知怎的渾身就緊了起來,偏偏翠兒那丫頭又去得快,蹲身行個禮便落荒似的退到了外間,更讓她有些無措。
徐少卿卻也有些愣。
這大半日,他馬不停蹄,幾乎片刻也沒閒著,雖說是沒聽什麼吵吵嚷嚷,腦中心中卻都是亂糟糟的,可這時見了她,那牽掛的肚腸便像有了著落,心頭忽然便沉靜下來了。
他沒言聲,撩撩袍子,託著碗捱到床沿上坐了。
她吃了一嚇,慌不迭蠕著身子朝裡躲,但畢竟氣正虛著,勉強挪了寸許就沒了力氣。
他卻似渾然未覺,又向裡靠了靠,腿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