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為何不見奏報?”他轉回頭來問。
“廠公恕罪,此事牽涉先皇與貴妃娘娘,也與公主殿下有關,茲事體大,又未曾查實,下官怎敢胡亂奏報。”
“恐怕你是擔心自己的身家性命吧?”
“廠公恕罪,是下官糊塗,下官糊塗……”
“哼,葉知府過謙了,此事你可半點都不糊塗。”
葉重秋眼神茫然,徐少卿卻是袍袖一揮,起身帶著那檔頭飄然離席而去……
夜幕已降,星星點點的燈火照不亮這城池,街巷內仍是一片昏暗。
兩個身穿曳撒的人影策著馬,一前一後在青石鋪就的路面上緩步而行。
“如此要緊的事,居然半點風聲都沒探到,呵,堂堂稽查天下的東廠,今日這面子可算是栽大了。”
“督主息怒,都是屬下無能,請督主責罰。”
“責罰?若真有用,本督耳根早就清靜了。”
“屬下該死……”
“行了,本督早就說過,但凡要緊的地方都得把心用到實處,錦衣衛靠不住,自己手下那幫人有時也未必拿捏的準,這次就是個樣兒,往後該怎麼著,不用本督再說了吧?”
“督主放心,屬下明白,此事屬下定會立刻查個水落石出。”
徐少卿沒再言語,他自來都是這樣,話說到點上就行了,不必時時叮囑,耳提面命。
當下催馬快行,徑奔驛站而去。
……
南疆溼熱,雖還是暮春時節,但清晨就已悶得厲害。
高曖在床上躺不住,索性早早起來,見翠兒還沒醒,便盤膝坐在床邊誦經,可念著念著,心思不自禁地有些飛馳。
側頭望向窗外,便見那不大的院落中竟種著一株紫薇,婷婷而立,一樹紅妝,煞是可愛。
記得弘慈庵中也有幾株這樹,每年花開的時節,她總愛站在樹下瞧,一直到秋涼了,花謝了,還是戀戀不捨。
只不過那裡的花是粉紫的,沒有這般豔麗動人。
心念一動,便披了衣衫出門,來到院中,站在樹下仰望。
這花沒有牡丹的嬌豔,也不及丹桂的芬芳,她也不知為何卻愛它,只是總覺得那或紅或紫中蘊著一絲難以言表的悵然,恍然間就和自己一樣。
微風拂來,那緋紅色的花瓣打著旋飄然而下,落在她肩頭,也落入腳邊的泥土……
她正出神的望著,冷不防一襲拂動的青袍闖入眼簾。
“公主昨晚睡得可好?”他這語聲竟出奇的和煦,唇角還掛著笑。
她也回了一笑:“還好,就是忽然換了個地方,有些不慣。”
“恕臣不恭,公主可也真是怪人,咱們這一路上餐風露宿,公主都沒說過半個字,如今有個舒適地方,怎的反倒覺起不慣來了?”
她聽他揶揄,倒也不以為忤。
“我這人或許就是這般,在宮裡覺得不如庵堂裡自在,如今睡得安穩了,卻又覺得露宿荒野的好。”
言罷,自嘲地笑了笑,便問:“廠臣也起的這般早,敢是要去公幹麼?”
他雙手捏住衣衫下襬,輕輕一抖。
“公主瞧臣這副打扮是去公幹的樣麼?”
她定睛瞧瞧,見他今日沒穿曳撒,卻換了另一套常服,仍作書生打扮,只是比之前的那套更加隨性些,倒像是個閒居的公子哥兒。
“那這是……”
“今日左右無事,不如臣陪公主到城中逛逛,瞧瞧這裡的風土人情,也可解解悶。”言罷,做了個相請的手勢。
高曖聽他邀自己同去城中游覽,不禁微感意外。
明明說這夷疆戰事正緊,處處千鈞一髮,這一路緊趕慢趕,怎麼到了地方反倒閒散起來了?
她不懂軍國政事,只是覺得奇怪,再想想和他二人同遊,多少總覺得有些尷尬,心頭不免躊躇。
徐少卿自然瞧出她在猶豫,走上一步,低聲道:“臣昨日遣人打聽到一些事,公主若是想聽,正好可以邊走邊說。”
她微微一怔,聽他似是話中有話,不由得便想起那晚在月下山坡上,自己所說的事情,莫非這些時日過去,他已然查出了些眉目?
想到這裡,再無猶豫,便應道:“既是如此,廠臣稍等片刻。”
她走回到房中,理好衣衫,又自己坐在妝臺前簡單梳了個髻子,便出門,和他一起離了驛站。
兩人轉過幾條巷子,來到陵川城的正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