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的稅官上來敲詐勒索,比三年前跟著慶豐帝假扮做客商、一路交稅、被強行索賄強多了。
峨嵋跟著沈今竹天沒亮就起床登船了,她昨晚唱戲到了半夜,又是張飛戰呂布這種考驗功力的武戲,很是累人,所以睡眼惺忪的上船之後,她頭一件事就是找船艙補眠,中途餓醒過一次,吃了一盤桂花糕又睡了,在中午吃飯時準時醒過來,吃的肚兒圓,又打著呵欠貓到床上去了,到了下午和沈今竹一道午覺起來,她試穿著沈今竹送給她的衣裙,裙子倒也罷了,一件湖藍色的半臂死活穿不進去,沈今竹看得直乍舌,“你要是再這樣吃吃睡睡下去,早晚連裙子都套不進去。”
哪個姑娘不愛美呢,峨嵋對著精緻的湖藍色的半臂望洋興嘆,穿上了自己的半舊藍布對襟褂子,說道:“今晚我就不吃飯了。”又扭著壯碩的腰身說道:“誒喲,腰疼,昨晚翻跟斗用力太過了。”
沈今竹命萍兒取了一瓶紅花油給峨嵋按著腰身,峨嵋忙擺手說道:“不礙事的,過兩天就好,萍兒姐姐,你那裡有紅繩嗎?昨晚翻跟斗的時候脖子上的線都斷了,拴著的玉佩也甩出來了,我想拿著紅繩重新系上。”
萍兒笑道:“單是用紅線繩繫著,八成會再斷掉的,不如用絲線圍著玉佩達成絛子,把玉佩包裹在絲線裡面,既好看、又能保護玉佩、掉在地上也不容易摔碎了,線繩揉搓編制在一起很粗實,怎麼折騰都不會斷啦。”
峨嵋尷尬的笑了笑,“縫縫補補的我會,這打絛子繡花這種女紅就不懂了。”
萍兒說道:“你把玉佩交給我,保管一個下午就能得了。”
峨嵋和荷包裡小心翼翼的將海棠花玉佩拿出來,萍兒用帕子接過了,她幼時經歷過富貴的,見了此玉也不禁一怔,“真好看,這個很貴重吧。倒不知用什麼花形、什麼顏色的絲線配它了。”
沈今竹說道:“這海棠花雕琢的極好,連花瓣的脈絡都清晰可見,像真的似的,就不用太過花哨的什麼梅花啊、藻井絛子,用黑絲線夾著銀線圍著玉佩打一個簡單古樸的綬帶結就行了。”
萍兒拿著玉佩去房裡打絛子去了,沈今竹和峨嵋去了船艙甲板散步解困,前者青衣素裙、身子輕盈在江風下飄飄欲仙,彷彿如乘風歸去;後者上下一般粗細,如孫悟空定海神針般在屹立在甲板上。
沈今竹問道:“峨嵋,你的玉佩從哪裡來的?”這個問題她前夜就想問了,可是半夜狂風暴雨,她趕回隆恩店檢視庫房,捉出一堆碩鼠來,次日又忙碌一整天,把這事給忘記了。
峨嵋說道:“我從七梅庵還俗的時候,了凡師太給的,說我被遺棄在庵堂門口時,脖子上就戴著這個玉佩,她覺得很貴重,怕被歹人瞧上了,招來禍患,就幫我藏起來了。”
“若是普通人看見這種貴重的玉佩,早就私藏起來了,了凡師太是菩薩心腸,一心為了你們這些孤兒。”沈今竹說道:“如此說來,你應該出生富貴人家囉?”
“什麼富貴不富貴的,家人都不要我了,富貴貧賤於我何干呢?”提起家人,峨嵋有些不屑,說道:“我儲存著這個玉佩,不是幻想著將來和富貴的家人相認,而是覺得這個東西是了凡師太留給我的一個念想。七梅庵已經不復存在了,我心無所依,想回去看看都不成,以後無論遭遇什麼難事,都不會把玉佩典當出去。這玉佩戴在胸口,就好像了凡師傅一直陪著我一樣。”
沈今竹很理解峨嵋,或許在峨嵋眼中,了凡師太和自家的祖母沈老太太一樣,是集合了父親、母親、兄妹、老師、朋友等人的集合體吧,誰都無法替代,一旦失去,心中的那一塊空白就始終都在那裡,是一輩子的窟窿,永遠都長不回去了。
一胖一瘦兩個少女對著江風思戀長輩,突然一隻輕舟快船從後方趕過來,船頭還有個青年男子揮舞著雙手大聲叫嚷著,峨嵋警惕的將沈今竹護在身後,刷的一下拔出腰間明晃晃的大刀來,看清了男子的長相,峨嵋將拔出大半的腰刀又插回刀鞘,她驚訝的扶著欄杆叫道:“師傅!您怎麼跟來了?”
來人正是智百戶,他抓著峨嵋丟擲去的纜繩爬到大船上,說起了今日一早豪客的異樣和瓔珞透過查賬冊,得知那個豪客是誠意伯府的家奴事情。峨嵋聽了,沉默了半天,說道:“算了吧,誠意伯府洗女三代的傳聞都還沒平息、崔劉兩家還在打和離官司呢,我不去趟這渾水,萬一被認回去,轉眼就投進渾水裡‘洗’掉了怎麼辦?這些年我的日子過的辛苦,但也快活不是?命要是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再說了,這都只是猜測而已,劉家女難當,脫胎到他們家做女兒又不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