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茂良很不習慣這麼多人向他施以大禮,驚得險些跳將起來。
接下來要給陳佐芝發喪出殯,這個年眾人是不用想著有什麼慶祝了。
費長雍和馬康才商量過,陳佐芝過世,整個鄴州服喪半月比較合適,半月之後就差不多快到正月十五元宵節了,眼下除了鄴州,到處都兵荒馬亂,老百姓擔驚受怕的,一年下來,就該放開了叫大夥熱鬧一下。
紀茂良點頭:“就照少司徒說的辦。”
另外朝廷的欽差還在大化,這些日子一直把他矇在鼓裡,現在肯定瞞不住了,費長雍道:“招安還要繼續談,不過需得過了這一陣,等咱們把王爺的身後事都辦完了再說。”
馬康才沒有異議,只是道:“最好是長雍你能抽出時間來親自與他談一談。”
如此定下大年三十晚上費長雍約欽差簡單吃個飯,順便談事情。
在場眾人心中都明鏡一樣,雖然紀茂良居中端坐,馬康才手裡有兵,往後這鄴州地界真正說了算的人卻是尚不滿二十歲的費長雍。
轉過天來,隋鳳率五千精兵前往彰州收拾殘局。
羅鵬早先帶了兩萬人馬過去,如今這兩萬人進退維谷,羅鵬一死,副將們誰也不服誰,彰州本地的降兵置身事外看熱鬧,加上義軍不停搗亂,隋鳳不要說帶五千精兵,就是再減少一半,也足以搞定。
明月起初還挺擔心他的,畢竟父親有一年多都沒怎麼帶兵打仗了。
從正月初六開始,陸續有好訊息傳來。
隋鳳剛到彰州,就有副將帶著兵馬前來投奔,跟著初戰告捷,除去個別誓死效忠陳佐芝和羅鵬的土匪頭目還在拼命抵抗,想為那二人的死討個說法,其他人根本無心應戰。
沒等著彰州人反應過來,隋鳳已挾雷霆之勢將羅鵬的這些舊部該清除的清除,該整編的整編,剩下不足五千人馬眼見不妙,不敢再在彰州呆下去,拔營起營往白州投奔陳豐瑞去了。
隨後隋鳳聯絡上了彰州指揮使,重談歸附事宜。
眼下彰州民亂反到成了擺在他面前最大的難題。
彰州六義士都活得好好的,被萬夫所指的陳佐芝“羞愧自盡”,費長雍不主張以武力平息民亂,派了親信過去,恩威並施慢慢談判。
隋鳳滯留彰州一時回不來,大化這邊從正月十三便恢復了年節的氣氛,老百姓換上新衣,大街小巷張燈結綵準備過元宵節。
這個年表面上因為陳佐芝的死大家暫停了宴請娛樂,明月其實是由於操心的事太多,心思沒在過年上面,只叫高亮拿出些銀子來,趕在年前給自己人分了分。
鈴鐺不在身邊,明月沒有興致出去逛燈市。
費長雍最近忙得不見人影,只在正月十五的下午派了個小廝過來,問了問明月過節還缺什麼不缺。
剛好明月接到謝平瀾從京裡輾轉送來的書信,揮了揮手就把人打發了,蹬蹬跑回屋去,關了門,將房間裡擺著的大大小小數盞花燈全都點亮,坐在其中拆開信細讀。
王子約已經回了京城,謝平瀾自然知道他求親被隋鳳拒絕了。
他在信中沒有抱怨,而是和明月說了說別後這段時間京城有哪些新聞趣事,他都做了些什麼,其中參雜著對明月的思念。
信的最後謝平瀾問明月,若是他向杜昭辭掉差事,離開京城到鄴州來,能不能令她的父親改變主意,同意二人的婚事?
明月捧著信一看再看,久到都能背下來了,只覺心頭暖洋洋的,鼻子有些發酸。
她知道謝平瀾如此一來要捨棄的是什麼。
謝平瀾對杜昭有救命之恩,非但令他免受牢獄之災,還冒著奇險將杜家滿門送出京去。這只是其一。
之後謝平瀾投身密州軍,從未見他居功自傲,殫精竭慮奔走救人,這是個辦好了極收買人心的差事,不說別的,只他和王橋卿救出的那些犯人,等水落石出之日,不曉得杜昭麾下多少文武要欠他的情。
更不用說杜昭能攻克京城,謝平瀾應居首功。
他竟然打算徹底放棄同老皇帝的那些恩怨,還有唾手可得的似錦前程,孤身到鄴州來,只為了同自己相守,怎能不令明月心神激盪?
在錦川的瀑布之下,他道“吾願年年共明月”,又道“紅塵付一笑,江山不過消遣事”,並不只是隨口說說。
薄薄的幾頁紙彷彿重逾千斤,明月將它按在胸口上,深深吸了口氣。
她想應該如何給謝平瀾回信呢?
說自己早已認準了他,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