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箭簇紛飛的戰場上,想見上一面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總是能離得近些。
眼下開州實在是太亂了,他們特意繞行,走的是朝廷的地盤; 離著戰場六七百里; 就這樣還是舉步維艱。
大一點的城鎮每日只臨近中午的兩三個時辰才開城門,盤查得異常嚴厲。
像明月他們這些人,身份不明; 又帶著貨物,根本不可能放行,只能撿著偏僻小道走,還要應付餓狼一樣的劫匪和難民。
這麼險惡的環境; 明月竟然也硬挨下來了,一句苦都沒有叫,實在是叫人刮目相看。
進到開州的第三天; 鈴鐺不知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上吐下瀉; 趴在馬背上一副氣若游絲的模樣。
其實明月一早就後悔不該叫鈴鐺跟她出來遭這份罪,這時候她才明白為什麼當初宋家商隊要帶上蔡九公蔡老; 出門在外,有個大夫跟著實在太有必要了。
看來只能找個地方停下來休整兩天。
高亮過來商量:“大小姐,我看不如亮出字號; 求助江湖上的朋友吧。”
明月對開州綠林的情況略有耳聞,畢竟是同行嘛。
不知是民風還是地理的關係,開州的山大王完全不成氣候,最頂尖的山寨也不過剛湊起一兩千人。
不過誰叫人家是地頭蛇呢。
“好,這附近是哪家,同咱們打過交道麼?”
高亮同巫曉元簡單商量幾句,回答明月:“前面不遠從前是霸龍崗的山頭,他們的大當家龍秋橫年前還給咱們送過禮,不過開州饑荒嚴重,又正打仗,不知是不是還是他。”
“那先去兩個人探一探。”
高亮和巫曉元各出一人,去霸龍崗所在的方向踩點兒拜山。
大夥原地等了有半天時間,那兩人領了個壯漢回來,正是龍秋橫。
明月見這龍秋橫三十來歲,滿臉鬍子,不修邊幅,穿了件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粗布袍子,下面赤腳蹬了雙草鞋,就知道眼下霸龍崗怕是處境艱難,他這大當家快要混不下去了。
果然見過禮之後,龍秋橫面有慚色,道:“金湯寨的朋友遠道而來,又是隋大小姐親至,龍某本該好好款待,儘儘地主之誼,唉,可我這裡馬上就要散夥了,這幾個月,兄弟們過得實在是狼狽,一言難盡啊。”
高亮趕緊安慰他:“趕上鬧饑荒,又打仗,神仙也沒辦法。撐不下去就再想想別的法子,只要人沒事,就一切好說。”
龍秋橫長嘆了聲,請眾人先到他的霸龍崗落腳。
霸龍崗位於官道旁,本是個攔路搶劫打伏擊的好地方。
龍秋橫同眾人訴苦:“不怕大家笑話,我這裡本來靠著這條官道吃飯,每年挑著大商隊和過往的官紳,做上幾筆沒本的買賣,日子不知過得多舒坦,自從那杜昭要由開州往京城打,大夥就遭了殃,糧食比金子都貴,崗上三天兩頭的過官兵,要不就是烏泱泱的難民,奶奶的,前天好不容易黑吃黑想賺上一筆,你們猜怎的?”
遠遠的就見他那些手下前來迎接,一個個衣衫襤褸面有菜色,要不是龍秋橫在邊上證實,看上去同開州隨處可見的難民也沒太大區別。
實在混得太慘了。
金湯寨眾人同對方一比較,一股幸福感就油然而生。
明月惦記著龍秋橫講話講一半,好奇地追問:“怎麼了?”
“為搶對方一個木頭匣子,傷了兩名弟兄,我還當是什麼寶貝,開啟來一看,竟是個死人頭,大熱的天怕腐爛掉,還裝了半匣子石灰。奶奶的,吃不能吃,用不能用,純屬晦氣。”
明月臉上變色。
開州這破地方吃吃不好,睡睡不好,沒地方沐浴換衣裳,看什麼都想洗眼睛,好不容易尋思聽個故事散散心,結果還這麼噁心。
“嘔!”鈴鐺在旁邊又是一陣翻江倒海。
“可查清楚了,是誰的人頭?”巫曉元插言問道。
龍秋橫蒲扇般的大手一擺:“聽說是密州軍一個姓林的副都統,拿著他的腦袋可以去朝廷那邊換個從六品的官兒噹噹。老子自己還是欽犯呢,早知道是這東西就不伸手了,如今搶都搶來了,也不能浪費,只好趁著屍首還沒爛,趕緊找個有錢的買主。”
明月:“……”
開州真是亂得超出想象。
巫曉元問道:“龍大當家,被你黑吃黑的那夥人是江湖中人嗎?這等人在開州是不是很多?”
“一幫外地佬,不知道什麼來頭,我也沒問,當時急眼了,要問出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