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奏摺,便是筆墨紙硯,也無其他物。
那她來龍吟宮,將這龍案桌面上翻得這樣一片凌亂,找什麼呢?
想得有些頭痛,他便閉目養起神來。
閉著閉著就打起了盹,因為是靠坐的姿勢,也沒有什麼支撐,頭猛地往下一點,他醒過來。
迷迷糊糊就喚:“單德子!”
喚完才意識到,單德子已經不在了,心中忽的生出一些淒涼,特別是側首看向內殿的窗,正午白得有些透明的光從視窗斜鋪進來,投在地上,那一壟明亮中,有微塵細埃在起舞,他微微眯了眼,心中越發戚然。
真是老了。
低低一嘆,他坐起身子,喚:“如清!”
如清手執拂塵躬身進來:“皇上。”
“什麼時辰?”
“回皇上,巳時末,請問要不要給皇上傳膳?”
“暫時不用,”皇帝自座位上起身,“隨朕先去趟天牢吧。”
天牢?
如清一怔,去天牢做什麼?見六王爺,還是見上午剛關進去的聶絃音?
只是,那種地方,他一代天子,又何須親臨?
遂小心翼翼地建議:“皇上若有什麼事,或者見什麼人,可以讓天牢那邊將人提過來。。。。。。”
皇帝沒有理他,徑直拾步朝內殿外走,如清只得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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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的牢房裡,絃音雙手抱膝靠坐在牆邊,抬頭望著牆壁的頂部一小方天窗,一臉黯然,那感覺,就像是回到了紫楓行宮被囚禁的日子。
不過,那時可沒有性命之憂,如今,卻是生死未卜。
到底是誰要置她於死地?
能讓皇帝身邊的宮女聽命於自己,能入龍吟宮殺人,此人定然不是一般人,且還知道她會讀心術,是誰呢?
會是皇帝嗎?
她記得卞驚寒跟她說過,皇帝問過他,她是不是會讀心術,當時也因為這個,他恐會給她招來殺身之禍,所以為了一張空白聖旨,答應了娶秦心柔。
所以,是皇帝嗎?
他故意安排今日的賞畫會,打著讓厲竹進宮給他治病的幌子,這樣她跟卞驚寒就不會懷疑他,然後,故意讓龍吟宮的宮女太監幾乎傾巢而出,到涼亭幫忙,給她創造便利條件,讓自己宮裡的宮女故意在她面前去想那個身世奏摺,誘她入甕?
如果是他,似乎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是他,一切都順理成章,而且,他,也最有動機。
若不是卞驚寒以那個小銅箱跟他做交換,他或許早就殺了她,如今,因為有交易在,他便不得不放過。
可他殺她的心仍在,既然明著不能再對她動手,於是就暗著來,故意搞這一出,這樣既可以名正言順地處死她,還能讓卞驚寒無話可說?
是這樣嗎?
就在絃音在那裡做著各種猜測,牢房門口傳來腳步聲,以及開鎖的聲音,她轉眸望去,是天牢看守在開門,在看守的身後,一襲明黃入眼。
絃音眸光一斂,皇帝?
恍神的間隙,牢門開,明黃身影拾步進來,她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連忙將抱膝而坐的姿勢改成雙膝跪地的姿勢。
如清端著厚厚的蒲團軟座進來,放在牢房中間比較乾爽的地上。
皇帝走過去,一撩龍袍的袍角坐下。
另一個太監又端了筆墨紙硯進來,攤擺在絃音伏地而跪的面前地上。
絃音垂眸頷首,心裡卻是如同小鼓擂了起來,不知道這個男人意欲何為。
是要問她問題,還是讓她寫罪狀口供?
皇帝揚袖示意如清和太監退下。
兩人領命,躬身退出的同時,順手帶上了牢門,並喚看守一起遠遠退開。
牢房裡便只剩下了皇帝和絃音。
因為覺得他可能就是那個知她會讀心術,設計將她送進這天牢的人,絃音也不敢輕易抬眼去看他。
直到皇帝沉默打量了她好久之後開口:“抬起頭。”
絃音這才緩緩將臉抬起來,看向他。
見對方凝目攫著自己,她又眼簾一顫,略略撇開。
“到朕前面來,拿上筆墨紙硯。”皇帝又道。
絃音咬了一下下唇,收起擺在面前的筆墨紙硯,也不敢起來,就雙膝跪著往前幾步,停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再將筆墨紙硯放在面前的地上。
又是良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