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中間擺了一張小桌子,碗裡的烙餅正冒著熱氣。
阿貴眼圈泛紅,其實他天天吃包子也不會膩,可老闆娘說那不行,每天都會換些花樣。
少年郎膚色白皙,眼圈一紅特別明顯,蘇錦見了,笑他:“沒出息,兩張餅就讓你感動成這樣,若不是需要你起大早去佔地方,冰天雪地的,你以為我會管你?”
她越這麼說,阿貴越受不了,背過去抹眼睛。
蘇錦笑。
阿貴狼吞虎嚥抓緊時間吃餅喝湯,蘇錦將兩床厚被子搬到驢車上,再往被子裡塞了兩個暖爐。這鬼天氣,撒尿時水還沒落地恨不得就凍成冰,她可不敢讓阿貴站在街頭傻等,驢車往那兒一停,阿貴還可以躺在車上睡個回籠覺。
吃完飯,阿貴開始搬包子,一次就能抱十蒸屜。
頭次開張,蘇錦讓阿貴先搬二十屜,兩百個包子,雖然她估計應該賣不完。
“這個帶上,冷了喝一口。”
阿貴出發前,蘇錦將一個用舊布裹得嚴嚴實實的小陶盆塞給阿貴,裡面是淡雞湯,剛出鍋的。
阿貴頭上戴著皮帽子,脖子上裹著厚圍脖兒,只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老闆娘。
蘇錦狠狠拍了他一下:“傻愣著幹什麼,趕緊給我搶地盤去!搶不著我把你剝了熬湯!”
阿貴笑得眼睛眯了起來,鞭子一甩,趕著滿載的驢車出發了。
。
地盤佔了,蘇錦趕在天亮生意開始起來前過去就行,雙手插進袖子跑回房,捨不得冰兒子,這次蘇錦鑽進了丈夫的被窩,哆哆嗦嗦地拱進馮實懷裡,直把馮實冰的也哆嗦起來,抖著抖著,夫妻倆就疊在了一塊兒。
忙完早上這一通,只等賣包子就好了,蘇錦心裡痛快啊,一痛快就“放聲高歌”。
上房蕭震好不容易重新攢了點睡意,這下又不用睡了。
舒舒坦坦地補了一個時辰的好覺,蘇錦起來了,對著她特意從揚州帶來的銅鏡仔細梳妝打扮。
快打扮好,瞥見馮實要起來,蘇錦疑惑道:“你做什麼?”天還黑著,馮實去軍營不用起太早。
馮實瞅著媳婦道:“我送你過去。”
千戶府距離城門主街有段距離,黑漆漆的,馮實怕他美豔的小媳婦被人搶了。
蘇錦挺感動,小兩口胳膊挽著胳膊,依偎著出了門。
所謂主街,就是從城門口進來的那條街,小攤鋪們做的就是來往百姓、商旅的生意,而任何一個地方,做生意的攤主都是那批老面孔,時間一長,彼此之間就形成了默契,這塊兒地方是你的,那塊兒地方是我的,大家按照這個規矩來,不爭不搶,省下來的時間用來睡覺,多好。
如果出現新人不懂規矩,眾人會一致對外,吐沫星子一噴,新人多半就會識趣地躲到犄角旮旯擺攤,或是換塊兒地方。當然,新人們也不一樣,有的新人膽小,有的新人彪悍膽大,能不能站穩腳跟,全靠本事。
阿貴吃了老闆娘的愛心烙餅,喝了老闆娘的愛心雞湯,還睡了老闆娘親手為他鋪的愛心被窩,被窩裡還塞了兩個熱乎乎的暖爐,當然要佔最好的地盤。驢車停在角落,鐵桶灶早早擺好了,就擺在西街路邊中間,周圍唯一還能與此處媲美的,就是對面的東街,但東街迎風,吹臉!
但阿貴不知道,他佔的是彰城小攤霸王吳有財的地方。
說來也巧,吳有財賣的也是包子,而吳有財敢在這裡稱霸,仗的就是他親弟弟吳二爺是彰城衛北城千戶李威的心腹,掌管千百來號精兵。與大官相比,吳家不算什麼,但在小販裡面,吳有財就可以橫行霸道。
既然是霸王,吳有財想什麼時候擺攤就什麼時候擺攤,幾乎每天都是最晚到的。
這早吳有財還在被窩睡覺,他的夥計先來擺攤,驢車拉過來,好傢伙,居然看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夥計佔了吳家的地盤!
吳傢伙計上前就去罵阿貴!
阿貴從小就是乞丐,經常在乞丐堆裡搶東西,機靈的時候比誰都機靈,狠起來誰都不怕,擋在包子攤前理直氣壯:“大家擺攤,講的是先來後到,你說這是你家地盤,你叫一聲試試,它答應我立即搬走!”
吳傢伙計氣得瞪眼睛:“你個臭小子,知道我家二爺是誰嗎?”
阿貴一副誰也不懼的模樣。
吳傢伙計冷笑,揚著脖子道:“我家二爺在千戶李大人麾下做事,深得李大人倚重,你再不走,小心我押你去軍營吃板子!”
阿貴心裡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