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滿披著小斗篷,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張粉嘟嘟的小臉。看著乾爹家的大門口,阿滿仰頭,茫然地問孃親:“娘,咱們走了,乾爹怎麼辦?”
蘇錦抱緊女兒,柔聲道:“乾爹會給阿滿娶個美麗賢惠的乾孃,再過兩年,乾孃就給阿滿生乾弟弟乾妹妹了。”
阿滿眨眨眼睛,嘿嘿笑:“我想要乾姐姐!”
蘇錦點了點傻女兒的鼻子:“到那時候,你就是乾姐姐啊。”
阿滿笑得更歡了。
車伕回頭看。
蘇錦最後看眼熟悉的蕭府,平靜道:“走吧。”
既然蕭震看不上她,做過那麼多蠢事後,她也不想再留在這裡礙他眼。
蘇錦搬去了石盤巷,一行人初來鳳陽城時租住的那棟兩進小宅子。
等蕭震快馬加鞭地趕回來,蕭府幾乎是人去樓空,再沒有一個女娃娃跑出來喊他乾爹,再沒有一個長著一雙丹鳳眼的小婦人俏生生站在女娃娃身後含笑喊他大人,後院空了,就連阿徹的廂房也收拾得乾乾淨淨。
院子裡,徐文徐武兄弟並肩而立,劉叔劉嬸春桃一家站一塊兒,春桃還在紅著眼圈擦淚,除此之外,遼王賜給蕭震的丫鬟,夏竹、秋菊、冬梅,蘇錦都讓她們留了下來。如意、吉祥蘇錦帶走了,卻將兩人的買身錢還給了蕭震。
“大人,太太說,這裡是賬本,請您過目。”
徐文將手裡的木匣遞給蕭震。
蕭震行屍走肉地接過匣子,開啟,裡面的確放了一本賬簿,賬簿下,卻壓著一抹桃粉。
蕭震撥開賬簿。
匣底,整整齊齊地疊著一方帕子,桃粉色繡牡丹花的帕子,他送她的那方。
“大人若覺得愧疚,回頭賠我一條帕子便是。”
“大人有傷在身,不宜再飲酒。”
“我對大人一片真心,大人當真對我無意?”
腦海裡,全是她的一顰一笑,全是她對他說過的輕柔話語,彼此交織,充斥得他頭都要炸了!
蕭震攥緊匣子,修長有力鐵鉗似的大手,幾欲將木匣抓爛。
但最後,他只是吩咐眾人各行其是,默許了蘇錦娘仨的離開。
。
進了冬月,鳳陽城下了一場大雪。
不用練兵,霍維章請蕭震喝酒。
“聽說,昨日月姑姑領著一位秀才去給蘇氏相看,蘇氏又沒相中?”霍維章明著詢問,實際暗暗地向蕭震通風報信兒。百姓們都以為蘇錦是為了方便相看夫婿才搬出蕭府的,霍維章與蕭震走得近,眼瞅著蕭震一日日“為伊憔悴”,霍維章便猜測蕭震八成與蘇氏鬧彆扭了。
蕭震只悶頭喝酒。
霍維章嘖嘖道:“不怪蘇氏看不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秀才,渾身沒有二兩肉,甚至還沒蘇氏身邊的如意吉祥有勁兒,誰嫁誰後悔。”說到這裡,霍維章湊到蕭震耳邊,一臉壞笑道:“我跟你說,女人都喜歡咱們這樣魁梧有勁兒的,咱們越有勁兒,她們越快活。”
蕭震冷冷看他。
霍維章摸摸鼻子,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道:“光有勁兒也不行,女人還喜歡壞的,像你這樣滿嘴仁義道德的老頑固,就等著打一輩子光棍吧!”
蕭震不理他,繼續喝酒。
說女人說不到一塊兒,霍維章突然嘆口氣,低聲與他道:“聽說有人揭發秦王不尊王法,殘殺百姓,摺子已經遞到朝廷了。”
蕭震酒碗一頓,示意他繼續說。
霍維章指指上面,意味深長道:“等著吧,馬上要變天了。”
一語成讖,臘月底,陝西的秦王因殘暴枉法被廢為庶人,陽春三月,太原的晉王父子因意圖謀反被誅殺。惠文帝登基一年不到,連續收拾了兩個藩王,整個大周,就剩“臥病在床”的遼王繼續鎮守遼東,扎眼地很啊。
百姓們都不傻,尤其是鳳陽城的百姓們,說話都不敢像以前那麼大聲,彷彿鳳陽城上空有隻靴子,誰說錯話就砸誰!
終於,端午時節,朝廷收到遼王身邊一個親信的密報,告遼王正暗中籌謀造反,惠文帝大怒,即刻下旨,命霍維章等四位遼王護衛統領,奉旨捉拿遼王一家老小,回京審訊!
先被刺殺又被誣陷的遼王勃然大怒,一氣之下竟把病氣好了,乾淨利落地策反霍維章、柴雄兩名悍將,反殺另外兩個護衛統領,然後振臂一呼,稱幼帝被奸臣蠱惑罔顧祖訓迫害手足,他身為皇兄責無旁貸,然後以“清君側、靖國難”為名,誓師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