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想起了什麼,江承臉上浮現了些許笑意,說道:“倒是白養著她了。”
長青微微一頓,沒有附和,江承自然也是不需要他附和的,乘著興致翻了幾封奏摺,他臉上的興味很快就淡了,盛世太平,各地官員送上來的摺子不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是溜鬚拍馬彰顯文采。
“這些放著,明日早朝再說。”江承把手裡的奏摺扔在桌上,有些憊懶地擺了擺手,長青見狀,溫聲說道:“主子,按照您的吩咐,宮裡新到了一批樂師,不如喚他們來彈奏幾曲?”
應天帝好絲竹,宮裡養的琴師水準都是頂尖的,然而江承不喜歡這些上了歲數的,專門讓人尋了一批年輕樂師來,國喪期間不得近女色,聽聽曲兒解個悶倒是沒什麼,太子點點頭。
編鐘排開,竹簾打上,一列樂師規規矩矩低頭走了進來,江承半眯著眼睛靠坐,長青微微後退一步,低眉順眼地站在他身後伺候。
有江承親口吩咐,找來的樂師自然個個都年輕俊俏,惹得殿裡伺候的小宮女們都悄悄地紅了臉,然而絲竹聲起,卻還真不是應天帝在時的水準。
江承擰著眉頭睜開眼,目光落在竹簾後的幾個樂師身上,本來想說什麼的神色忽然就平靜了下來,直到一曲畢,他才瞥了長青一眼,低聲道:“你安排的?”
“主子說什麼?”長青疑惑道。
江承見他目光不似作假,眉頭輕輕的挑了一下,似是有了幾分興趣,他指尖敲了敲桌面,淡淡說道:“都退下吧,那個吹簫的琴師留下,給朕單獨彈幾曲。”
直到離了大殿,殿中斷斷續續的蕭聲響起,長青才反應過來,剛才那一列樂師裡,被單獨留下的那個身形矮小,唇紅齒白,約莫,是個女人。
國喪期間……長青沒再深想,踏著月色離開了承乾殿。
承乾殿離東宮的那個小院有些路程,但是寶兒一心認定了那就是她的夫家,她頭上的傷還沒好,他也不想那麼快就告訴她真相,只好辛苦些,每天來回奔波幾趟。
回到院子,江麟正在認認真真地教寶兒讀三字經,其實他自己開蒙用的還是左傳,倒不知道從哪裡翻騰出這個來。
一見長青,寶兒就像見了救星,眼巴巴地朝著他望,長青的心頓時就軟了,對江麟道:“一天別教太多,她記不住的。”
“哪有,姑姑很聰明的。”江麟對長青的話很不滿,反駁他說道,然而一回頭見寶兒的神色,他臉就黑了。
桌上點了油燈,還有兩根蠟燭,把屋裡照得雪亮,長青把沾了雪的披風掛在屏風上,回頭說道:“今晚雪大,南園那邊路不好走,留下吧。”
江麟搖搖頭,“我不能把如意一個人留在南園,前些日子她在地窖待怕了,一到晚上就哭。”
“那我送你回去。”長青去裡屋取了燈籠,用桌上的蠟燭點了燈芯,見江麟身上單薄,又尋了件披風來給他披上。
江麟小小的一團,裹著個大人的披風竟然也不顯得可笑,反而透出些許沉穩的氣勢來,寶兒捧著三字經歪著頭看他,忽然說道:“阿麟,你以後一定是個當大官的。”
“那就謝姑姑吉言了。”江麟笑了笑,好像自己真的是個尋常人家出身的孩子似的,格外認真地道了謝。
長青打著燈籠,微微回身看著寶兒,溫聲道:“我送阿麟回去,你乖乖待在家裡,哪兒也別去,我很快就回來。”
寶兒噘嘴說道:“天這麼冷,我才不出去呢,等開春,你不讓我出去我也要出去的。”
江麟看了一眼長青,見他臉上只有無奈和縱容的神色,不知怎麼的,心裡也跟著暖了起來,出了院門,他拉拉長青的袖子。
“怎麼了,身上冷?”長青低眼看他。
江麟搖搖頭,帶了幾分猶豫地說道:“趙大人,你說姑姑真的是自願去給太子妃引開追兵的嗎?”
長青沒說話,江麟以為是自己的猜測震到了他,聲音都急切了一點:“那天我在地窖裡聽見外面的響動了,姑姑是被抓走的,他們抓走了姑姑,一定就是為了讓姑姑替太子妃,是他們害姑姑成了這個樣子!”
“好了,別說了。”長青輕聲說了一句,抬手摸了摸江麟的腦袋,“又下雪了,我回屋去拿傘。”
江麟說完,人也冷靜了,這其實是他這麼多天以來一直盤旋在心頭的想法,陡然說了出去,心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意識到了哪怕自己說的是實情也沒有用。
那是姬家,高高在上的姬家,無權無勢,即便受了再大的委屈,也得在被別人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