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乃是一朝根本,天子與百官居所,別說是讓這些難民帶著疫病進來天子會有危險 ,就是他們這些做官的心裡都發慌,閻王爺可不管你姓江還是姓姬,這疫病不是鬧著玩的,誰知道這些難民被放進來之後,會傳染給哪些人?
李平西冷笑一聲,看了眼長青道:“此事得派個穩妥的人去做,本官素聞督公大人同直隸總督宋大人交好,不如這事就交給督公大人去做吧,不知督公大人意下如何?”
長青沒答話,目光落在孫朝遠的身上,孫朝遠瞥了李平西一眼,眼裡帶了些警告的意味,李平西臉上仍舊帶著一抹冷笑,他的獨子沒了,他自己也將近花甲之年,臨到頭只能從族中抱養和他關係並不親近的孩子傳宗接代,若不是還剩一口氣撐著,他簡直恨不能撲上去把這個禍亂朝綱的閹狗咬死,哪兒還能站在這兒心平氣和地說話?
誰都知道驅趕難民是件吃力不討好的差事,疫病的危害還是其次,這會兒疫病剛剛爆發沒多久,藥方的研製還在進行中,但凡遲上幾日,逃難過來的難民只會更多,到時候,只要一個行差踏錯,就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烏選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光是驅趕不成,都是難民,我看讓人在城外蓋幾個棚子,把得了病的和沒得病的分開,收容些時日,等著疫病方子出來,也是皇恩浩蕩了。”
“這次的疫病不同往常,得病的人很難區分,”長青搖搖頭,輕聲說道:“疫病方子如果不盡早研製出來,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李平西冷笑道:“哪怕死一千個,一萬個,都得把他們攔在城外,皇城出了事,誰擔待得起?”
孫朝遠自然明白這個道理,而且他更明白,越是這種時候,越是沒人肯出去的,本就不是掙名利的好時機,還有可能丟了性命,即便是他,也要三思的。
內閣裡氣氛一時凝滯,若要派人去驅趕難民,至少也得調遣得動京畿巡防守備軍的級別,然而到了這個級別,大多是上了年紀的老臣了,年紀越大,官位越高,越是怕死,孫朝遠環顧一圈,嘆了一口氣,說道:“還是我……”
“老夫去!”烏選拍桌子站起身,瞪了孫朝遠一眼,“老夫在這朝中幾十年了,頂得起這點罵名,你孫首輔還是留著這條老命抱重孫子去吧!”
孫朝遠倒是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周孝先頓了頓,也道:“兩位大人年事已高,此事費心費力,還是讓我們這些做後輩的代勞,此事……”
長青的目光從內閣眾人身上掠過,注意到周孝先在說了這話之後,立刻就有好幾個人的視線在他身上一掠而過,心下不由微嘆,起身道:“李大人說得沒錯,晚輩同宋總督有幾分交情,對京畿巡防大營的情況也瞭解幾分,幾位大人不必再爭了,由我去吧。”
這話一出,眾人都有些驚訝,最驚訝的是周孝先,其實他說這話確實是為了堵長青的話頭,好讓李平西接話,內閣和驅趕難民這事是萬萬不能扯上關係的,但是東廠可以,無論是前朝還是本朝,東廠的名聲都壞到不能再壞了,百姓的罵聲對他們這些官員來說不吝於當頭棍棒,然而東廠依附天子生存,這點罵名對他們來說算不了什麼。
眾人反應過來,自然也明白了這個道理,這樣說來,長青主動站出來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了,李平西一聲冷笑,心下嗤了句裝模作樣,倒是孫朝遠和烏選兩個人對視一眼,看著長青的目光都有些複雜起來了。
長青入朝這麼久,他們原先一直防備的東廠擅權之事從未發生過,之前賑災之事更是讓他背了一回鍋,至今罵名猶在,算起來不是東廠對不起內閣,而是他們內閣對不起東廠,因為宦官的名頭,他們本能地防備他,卻忘了他也才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
事情敲定,長青也就不再就此事發表意見了,只是和眾人一起估算了一下這些日子城外難民的數目,精打細算地調遣了一批糧草和入冬衣物,確保城外的難民不會受凍受餓,能夠稍微緩解一下局勢。
等到事情商議完,全都列出章程了,眾人才習以為常地整理出來上呈中宮,就連孫朝遠這個首輔都沒發覺,他們已經越來越習慣遇事自己拿主意,等到解決完了再不痛不癢上報給江承了。
江承更沒發覺,入他眼的盡是處理好的事務,即便讓他自己來,也找不出更好的方案,省心又省力,只是這回他看著上呈的奏本,看著上面整整齊齊列出的章程條例,看著裡頭眾人自問自答般的解決方案,不知道怎麼的,心裡總有種怪異之感。
作者有話要說:寶兒【驚】你你你你你怎麼長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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