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裡,大牛急急地將鋪蓋開啟,鑽到被子裡把頭蓋住,一聲不吭。
蓮恩用力扯,大牛拗不過,鬆了手,臉卻朝下躲著。蓮恩還是看到了大牛紅腫的臉頰,立馬將他的頭給硬掰過來,終於看清大牛整個臉腫得跟個包子似的,好幾處破了皮,還在滲血。脖子上手上也有好幾處淤青。
“怎麼回事呀?是誰幹的?怎麼會變成這樣?”蓮恩心疼地淚如雨下,歇斯底里地問著。
大牛坐起來,有點手足無措,聲音有點含糊地說:“小姐,小姐,別哭了,你看,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難過,別哭了!本來我沒覺著啥的,你一哭,我都想哭了。別哭了!小姐!”
蓮恩擦乾眼淚,跑出去找祥嬸借了藥膏跟熱水,小心翼翼地給大牛擦拭,想要努力忍住不哭出來,眼淚卻嘩嘩地流。
“小姐,沒事的,一點點小傷,過兩天就好了!”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蓮恩泣不成聲。
“不是的,小姐,是我沒用,是我笨,人家不給錢就算了,我何必不知道死活,還追著人家要呢?跟你一點關係沒有。”
“不是,不是你沒用,是那個人心太壞了,不肯給錢還打人,他會遭報應的!”
“好了,小姐,不哭了,我給你買了藥膏,你天天干粗活,手都開裂了,老夫人要是知道了,那不得心疼成什麼樣?夫人天上看著,肯定怨死我了。我聽祥嬸說這種藥膏最管用了,你聞聞,還有點香味。”大牛邊說著邊從夾襖內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遞到蓮恩眼前。
蓮恩接過還帶有體溫的盒子,再一次泣不成聲。
“小姐,不要哭了!哎呀,我真沒用,本來想哄你開心的,結果還把你弄得更難過了!”
蓮恩強忍著情緒,給大牛塗上藥膏,然後將桌上的菜重新熱了一遍。
“來,大牛哥今天生日,每年雁都會給你煮雞蛋麵的。今年雁不在身邊,你就將就一下吃我做的雞蛋麵糊糊。”蓮恩將一碗不成樣的麵條端到大牛面前。
大牛噙著淚,端起碗三兩下就吃了個精光。
蓮恩又扯下兩個雞腿放到他碗裡,擠出一個開心的表情,說:“大牛哥最愛吃雞,我最愛吃板栗。正好,大牛哥把雞吃掉,我把板栗吃掉!”
大牛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拿起雞腿咬起來。他不敢告訴蓮恩,他的兩顆大牙掉了,牙齦還在滲血。
窮人是放不起假的。大年初一,院子裡拉車的人就出去賺錢了,這幾天,他們的生意是最好的。大牛也很想出去跑跑,可是自己這個模樣出去哪裡拉得到生意?只能天天坐在院子裡曬太陽憂心忡忡地看著蓮恩洗衣服,納鞋,縫棉襪,補衣服。
其實每天清粥白菜,他們手頭上的的錢至少也還能支撐半個月的,但蓮恩希望大牛吃好點。她已不是上沙嶺那個整日不知愁滋味,變著法偷跑出去玩,或是戲弄下人然後躲在歸雁身後偷笑的毛丫頭,更不是衡城那個任性蠻橫,無理也不饒人的周家大小姐。現在,她已經學會了自立,更在學著怎麼樣關心照顧別人。
初十的早上,大牛表面已經好得差不多,一定要出去拉活。蓮恩知道攔不住,也就不再阻攔,但她依然在攬洗衣服的活。日子清苦,卻依然沒有動搖她找到李建文的決心。
正月十二,暖和了大半個月的省城突然變色,狂風暴雨,接著連下了兩天大雪。
元宵節早上,呼呼的北風驅趕著一團團白雲,太陽雖然明亮卻擠不出一絲溫暖,房屋頂上依舊白雪皚皚,街道上的雪大都漸漸消融。
蓮恩從當鋪走出來,內心一片迷茫。她剛剛當掉了翡翠玉鐲。摸摸空蕩蕩的手腕,蓮恩茫然地朝著荷花池走去。荷花池裡的冰還沒有消融,整個就像一塊大大的鏡子,又像是一隻透亮的眼睛,平靜地看著變幻莫測的風起雲湧。
漫步在荷花池畔的小路上,蓮恩感覺心裡敞亮了許多。不經意的一眼,蓮恩突然熱淚盈眶,嘴唇打著顫卻發不出聲來,像被勾去了魂一樣痴痴地盯著不遠處涼亭中的那個穿靚藍布長衫的熟悉的背影,並朝他走去。
涼亭中的背影感覺到有人走向他,便轉過身來。看清背影的真面目,蓮恩感覺自己掉進了冰窟,驀地止步,轉身跑開。他只是一個與李建文有相似背影的陌生人。
蓮恩跑了兩條街才停下來。還沒來得及/炫/書/網/整理好心情,便發現滿大街都是人,一撥一撥地喊著口號舉著條幅,朝一個方向走去。蓮恩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想要趕快回去。
她四處張望著,不知該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