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1 / 4)

幸而沒有多大工夫,叔惠和翠芝也就回來了。大家紛紛向他們責問,世鈞笑道:“再不回來,我們這兒就要組織探險隊,燈籠火把上山去找去了!”文嫻笑道:“可把一鵬急死了!

上哪兒去了,你們?“叔惠笑道:”不是去看和尚太太嗎,沒見著,和尚留我們吃素包子。吃了包子,到掃葉樓去找你們,已經不在那兒了。“曼楨道:”你們也是坐黃包車回來的?“叔惠道:”是呀,走了好些路也僱不到車,後來好容易才碰見一輛,又讓他去叫了一輛,所以鬧得這樣晚呢。“

一鵬道:“那地方本來太冷清了,我想著別是出了什麼事了。”叔惠笑道:“我就猜著你們腦子裡一定會想起'火燒紅蓮寺',當我們掉了陷阱裡去,出不來了。不是說那兒的和尚有家眷嗎,也許把石小姐也留下,組織小家庭了。”世鈞笑道:我倒是也想到這一層,沒敢說,怕一鵬著急。

翠芝一直沒開口,只是露出很愉快的樣子。叔惠也好像特別高興似的,看見曼楨坐在火盆旁邊,就向她嚷道:“喂,你怎麼這樣沒出息,簡直丟我們上海人的臉嘛,走那麼點路就不行了,老早溜回來了!”翠芝笑道:“文嫻也不行,走不了幾步路就鬧著要歇歇。”一鵬笑道:“你們累不累?不累我們待會兒再上哪兒玩去。”叔惠道:“上哪兒去呢?我對南京可是完全外行,就知道有個夫子廟,夫子廟有歌女。”幾個小姐都笑了。世鈞笑道:“你橫是小說上看來的吧?”一鵬笑道:那我們就到夫子廟聽清唱去,去見識見識也好。那些歌女漂亮不漂亮?京戲根本有限。“世鈞笑道:”一鵬現在是天下第一個正經人,你不知道嗎?“話雖然是對叔惠說的,卻向翠芝瞟了一眼。不料翠芝冷著臉,就像沒聽見似的。世鈞討了個沒趣,惟有自己怪自己,明知道翠芝是一點幽默感也沒有的,怎麼又忘了,又去跟她開玩笑。

大家說得熱熱鬧鬧的,說吃了飯要去聽戲,後來也沒去成。曼楨因為腳疼,不想再出去了,文嫻也說要早點回去。吃過飯文嫻和翠芝就坐著一鵬的汽車回去了。他們走了,世鈞和叔惠和曼楨又圍爐談了一會,也就睡覺了。

曼楨一個人住著很大的一間房。早上女傭送洗臉水來,順便帶來一瓶雪花膏和一盒半舊的三花牌香粉。曼楨昨天就注意到,沈太太雖然年紀不小了,仍舊收拾得頭光面滑,臉上也不少搽粉,就連大少奶奶是個寡居的人,臉上也搽得雪白的。大概舊式婦女是有這種風氣,年紀輕些的人,當然更不必說了,即使不出門,在家裡坐著,也得塗抹得粉白脂紅,方才顯得吉利而熱鬧。曼楨這一天早上洗過臉,就也多撲了些粉。走出來,正碰見世鈞,曼楨便笑道:“你看我臉上的粉花不花?”世鈞笑道:“花倒不花,好像太白了。”曼楨忙拿手絹子擦了擦,笑道:“好了些嗎?”世鈞道:“還有鼻子上。”曼楨笑道:“變成白鼻子了?”她很仔細地擦了一會,方才到起坐間裡來吃早飯。

沈太太和叔惠已經坐在飯桌上等著他們。曼楨叫了聲“伯母”,沈太太笑道:“顧小姐昨天晚上睡好了吧,冷不冷哪,被窩夠不夠?”曼楨笑道:“不冷。”又笑著向叔惠說:“我這人真糊塗,今天早上起來,就轉了向了,差點找不到這間屋子。”叔惠笑道:“你這叫'新來的人,摸不著門。新來乍到,摸不著鍋灶'。”這兩句俗語也不知是不是專指新媳婦說的,也不知是曼楨的心理作用,她立刻臉上一紅,道:“你又是從哪兒學來的這一套。”沈太太笑道:許家少爺說話真有意思。

隨即別過臉去向世鈞道:“我剛在那兒告訴許家少爺,你爸爸昨天跟他那麼一談,後來就老說,說你要是有他一半兒就好了——又能幹,又活潑,一點也沒有現在這般年青人的習氣。

我看那神氣,你要是個女孩子,你爸爸馬上就要招親,把許家少爺招進來了!“沈太太隨隨便便的一句笑話,世鈞和曼楨兩人聽了,都覺得有些突兀,怎麼想起來的,忽然牽扯到世鈞的婚事上去——明知道她是說笑話,心裡仍舊有些怔忡不安。

世鈞一面吃著粥,一面和他母親說:“待會兒叫車伕去買火車票,他們下午就要走了。”沈太太道:“怎麼倒要走了,不多住兩天?等再過幾天,世鈞就要到上海去給他舅舅拜壽去,你們等他一塊兒去不好麼?”挽留不住,她就又說:“明年春天你們再來,多住幾天。”世鈞想道:“明年春天也許我跟曼楨已經結婚了。”他母親到底知道不知道他們的關係呢?

沈太太笑道:“你們今天上哪兒玩去?可以到玄武湖去,坐船兜一個圈子,顧小姐不是不能多走路嗎?”她又告訴曼楨一些治凍瘡的偏方,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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