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
我在一旁平靜答:“依方御醫所言,雲晰實該潛心向佛,清心寡慾方能做到無慾無念。”
方御醫答:“對雲晰而言也未尚不可,臣以為,佛,覺悟,覺他,譬如磨鏡,垢去明存。”
“醫者父母心,方御醫不單止通醫理曉禪語,汝所指是雲晰心窩裡的病,病那頭已病至高肓,卻不知誰人來攪濁這亂世,雲晰不究,但必有庸人自究。”我低吟:“堪曲陽姿蘭雲絮,獨齊陽之儋遲悅。”
“砰。”嬤嬤手上的湯藥直碎地上。
我緩緩閉眼。
第四章:曲陽四小姐(三)
次日,用完早膳,嬤嬤為我穿上好幾層冬衣,再披上名貴的雪貂披風,抱住我走出屋子,穿過梅花林、遊廊、湖、水榭、花園、最後踏進一幢塔樓,塔樓後是另一個小園,再過幾進門,殿閣、最終看到一睹烏黑漆的小門,一名樸實的少年低頭垂眉站在門邊,聽到腳步聲,他從容地把門拉開。
門外一輛暗青色的馬車已候在門外,涼菊從裡面開啟車簾,接過我,馬車圍得嚴嚴實實,厚厚的毯子捂得到處都是,馬車徐徐駛離後,這座靖王府,我竟未曾窺見真貌,而傳說中手握齊朝大半權勢的靖王爺——曲就我更不曾見上一面。
顛顛簸簸中,我再度昏昏沉沉,醒來後,躺在一張樸實的床上,張御醫正坐在床邊看我,我聽到鐘聲,一下一下的,我想到一句詩:夜半鐘聲到客船。
屋子裡燃著燈火,黑火下,張御醫說:“這裡是蘭廷寺。”
“齊陽仁國寺,曲陽蘭廷寺。”齊朝兩大名寺。
“正是,齊陽仁國寺是皇家寺院,那麼曲陽算是曲家寺院。”
靖王府曲家,手握大半個齊朝的靖王爺曲就,文韜武略,十二歲承襲爵位,北領水師,十五歲齊陽殿堂摘下狀元,太子遲悅讚譽:曲陽靖王成也就,曲陽靖王敗也求。
曲陽地處東北,與小國滄國僅隔了一條沛江,蘭廷寺位於蓉山之上,蓉山緊靠沛江,這就為何有夜半鐘聲的原因。
油燈下,我終於問:“太子遲悅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方御醫的眼光落在我身上,他說:“天人之姿,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獨齊陽之儋遲悅,有驚天緯地之才,治國安邦之能,喜書,生乎百世之後,卻知百世之前,處於一室之間,而悉天下之理。只是,殿下生性淡薄,為人過於仁厚,深居東宮,得皇所愛不驕,得人所喜不躁,太子弱冠唯一遠遊攜太子妃雲絮回曲陽歸探靖王妃,齊陽突變,先皇駕崩,遭奸人所害,最後,命喪淮水。”
方御醫最後說:“如殿下還在,雲晰一定會是一個幸福的孩子,跟天下所有人一樣受之所引,受之所喜,受之所樂,受之所仰。”
我看著他默默無語,我不能對他說八年裡,在終南山上,在父親照顧下,我其實生活得很好。
他突然在我腳下跪倒,我微驚地盯著他,他叩首:“臣明天啟程回齊陽,望小姐多多珍重,智空大師會好好照顧小姐的。”
他起來,返身離開,我終於說道:“多謝方御醫告訴雲晰這些。”
智空大師其實就是一個普通老人,沒有整天對我說禪語,我住的院子位於蘭廷寺後院一段距離的獨立小院。
與其說小院四周種滿梅花,不如說在一片梅花中立起一座小院,灰色格調的木樓,所有的一切像迴歸大自然,看不到一絲華躁的實物,第一個半年裡,我常常躺在床上,從閣樓遠眺沛江一茫無際的滔滔水色,一年後,我已能走出屋子看著滿院梅樹,綠綢成蔭夏長,白雪聞香冬短。
智空大師第一個半年吩咐人送來一摞書,我以為是佛經,確實是佛經,然後也看了,半年後,咳嗽已不帶血,一年後,心肺的隱隱絞痛已顯著消失。
第二個年頭裡,我站在院子迎來第一場雪,也迎來智空大師,他從紛飛白雪中踏至來,灰寬袍,和顏悅色,手裡捻著一串佛珠,他看著我,突然念道:“一曲雲遲晰別。”
智空大師每次來總和我下一盤棋,我的棋下得不好,忽左忽右,毫無目的而為。我很奇 怪{炫;書;網}居然能和智空大師由早上下到晚上,更有甚試過七天才完成一盆棋的輸贏。
大師笑言:“雲晰的棋下得毫無心志,不為而為,更勝一籌,輸贏而無關重要,此棋綿綿無絕棋不過盡興罷了。”
眨眼經年,我在蘭廷寺度過四個年頭。春節過後不久;因一場雪霜而惹了一場傷寒;嬤嬤與涼菊二人勒令我不得踏出閣樓一步;這病落在我這樣的身子一拖就到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