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隆基沉聲道。
“陛下就這般置士族之勢,朝臣之言不顧?”雍容問道。
“大唐如今人才濟濟,國力日盛,那些士族勢力也該將歇下來了。廢后與國無傷,朝臣所忌亦不足為慮,況且皇后所謂犯了宮中大忌。”李隆基低沉的聲音緩緩道著,“詔書,朕已擬好。”說著他看向案前的絹帛。
雍容拿起絹帛一看,正是廢后詔書:皇后王氏,天命不祐,華而不實。造起獄訟,朋扇朝廷,見無將之心,有可諱之惡。焉得敬承宗廟,母儀天下?可廢為庶人,別院安置。刑于家室,有愧昔王,為國大計,蓋非獲已。
雍容緩緩放下絹帛,她所知的廢后之期並非此時,可她看李隆基乾綱獨斷的神色言語,知他此意已決,況且廢后並非他一時起意,只是沒想道來得如此早,而這一道封國師詔,一道廢后詔,已讓她明白,歷史已然不同了。雍容還待說什麼,卻忍不住咳嗽起來,李隆基緩下凝重的神色,問道:“怎麼病成這樣?”
“沒什麼,前日遊湖風吹著了。”雍容答道。
“朕宣太醫來給你瞧瞧。”李隆基道。
“不必了,我還是回去好了。”雍容喏喏道。
“你拖著病體跑來就為問問我的心意決斷嗎?”李隆基輕笑著問,卻問得認真。
雍容看看他,又垂下眼眸,聲音低到她自己都聽不真切:“我只是想當你做決斷時,能在你身邊。”
不知李隆基是否聽到,只見他笑意更深,衝著立在遠處的高力士道:“力士,宣胡太醫來。”
“陛下……”雍容半是無奈半是嬌嗔。
李隆基笑笑道:“診過脈喝過藥,等午後天暖一些朕派人送你回去。”
雍容默默點點頭,半晌又問:“怎麼免了崔子衿的職?”
李隆基望著雍容的眼,看她眼底坦然,只道:“婉兒傷懷,遷怒於他。”
雍容顰眉又問:“武婉儀如何了?”
李隆基默然搖搖頭,雍容嘆道:“陛下還是多陪陪她吧。”說著二人對視片刻,皆無聲一嘆。
待雍容病癒已是數日之後,她想著崔子衿被罷官心裡定不是滋味,這日得空便出宮去尋崔子衿。至崔府卻見他座上有客,且是一個青年道士,雍容笑向那道士問好。
道士起身定定看了雍容半晌,笑道:“師妹,多年不見,怕你已經不認得我了吧?”
雍容茫然看看崔子衿,崔子衿忙向雍容引薦:“這是你的師兄李真遠,當年你拜師年紀尚小,修行時日又短,一時認不出也不足為怪。”
雍容這才細細打量起那道士,淡淡笑言:“真遠師兄。”
李真遠見她神色疏離,亦微微笑笑,轉向崔子衿道“師妹今日來訪,怕是與崔兄有事相商,貧道也不便討擾了。”他又笑向雍容淡淡道:“你我同門之誼,改日另敘。”李真遠說罷告辭,崔子衿送他出府。
崔子衿回來後,雍容才問向他:“這幾日可還好?”
“有甚可不好的?”崔子衿微笑道。
“怎麼就又成了閒散人?”雍容顰眉問道。
崔子衿笑笑,反問:“你卻不問問那李真遠怎麼會突然造訪?”
雍容搖頭,只看著崔子衿待他回答。
崔子衿斂了臉上的笑意:“當年惠婉入宮,我為能見她才入了太醫院。如今情盡了,我也該離開那皇宮才是。”
“可武婉儀怎麼可能遷怒於你,又怎麼可能眼見你離開?”雍容問道。
崔子衿只是嘆:“如今她最不想見的人,也許就是我吧。”
“武婉儀自鳳墀殿回去便一意免你官職。”雍容疑聲問道,“莫非是皇后她……”
崔子衿無奈打斷她,道,“雍容,你可知許多事是我不能說,不恥說的?聰穎機敏如你,怕早想出了許多的可能,但不論是什麼因由,事已至此,何必事事都要知個究竟呢?如今於我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雍容沉默地看著崔子衿,確實如他所說,諸事已無回還餘地,離開皇宮,放下武婉儀,於他才是解脫,追問因由又有何益,可她眼看著一件件事情這麼猝不及防地發生著,自己卻茫然無措,似是離真相只有一步之遙,可崔子衿對這些卻都諱莫如深,緘口不提,只讓她覺得更是不安。雍容只輕輕問了句:“你當真放得下武婉儀?這深宮阻隔,往後想要見上一面,說一句話也是不易的。”
“你在宮中若能見到她,代我寬慰寬慰她吧。”崔子衿閉上眼微微頷首,心中默默想著,其實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