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幾盞路燈的光線,不足以照亮要踏上的路,遠處有一男一女的身影,卻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女孩子手裡還捧著大束的花朵,白雪覆蓋的大地上,那點嫣紅,彷彿胭脂淚。
悠悠把花往後座一放,長長的舒口氣,才發覺他湊過來,笑嘻嘻的說:“你還沒答應我。”
她往後仰了仰,稍微避開些,然後皺眉:“你喝酒了?”
他點點頭:“沒事,就一點點。”
悠悠知道他還在等自己答覆,輕鎖了眉,語氣平靜:“我知道生日不該掃興,可是,對不起。”她想盡量說得柔和一些,可是卻做不到,“我做完這段時間的工作,不會留在這裡。”
吳宸恍然大悟,笑:“你擔心這個?我調動工作的事也沒定,不行我就不調了。”
非逼得她再說得明白些,悠悠心一橫,對著吳宸,索性就說:“我心裡還記著別人,對不起。”說這話,本打算柔情款款,無限惆悵,偏偏到了最後,像是咬牙切齒,沒半點意境。
吳宸有點意外,看了看她的臉色,然後斟酌著說:“悠悠,我認識你快三年,你一直是一個人的。”
她本不想說出這句話,可還是說了,心情鬱郁,語氣低低:“忘不掉,所以單身。”
吳宸抿了唇,最後冷靜的問了一句:“那現在呢?你們還有可能在一起麼?”
車上的時鐘緩緩的跳過三格。整整三分鐘,悠悠心裡數著,像是察覺不到時間在一點點流逝,她低了低頭,很難堪:“大概……不可能了。”
吳宸如釋重負,雖然心情還是沮喪,但是這句話,卻又叫人從心底生出了希望。他有些驕傲的揚了揚唇角,沒說什麼,發動了車子。一路無話,最後把她放下來,隔了車窗,他衝她大聲喊:“喂,我們來比比耐心吧。”
真是像個孩子,像是錯手失了玩具,執著的要拿回來。悠悠不置可否的衝他笑笑,轉身離開。夜晚,她以為他看不清自己的笑,可在雪地上,一點點月華就可以讓一切亮堂如同琉璃世界。皎潔晶瑩,微微帶了不知所措的羞澀。吳宸在離開的時候,還在回味這個笑。
遊戲的裡的人,總以為自己的優勢在於比別人更執著。可其實,即便最後贏了,也難免彷徨,彷彿覺得付出的一切,總是和結局背離太多。
年前年後的時節,正是各色飯局最多的時候。有時候維儀也會笑著對靳知遠說:“看看,現在過個年,我們是幾十箱幾十箱的往外送東西。”靳知遠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他知道姐姐的意思,以前的時候,逢年過節,家裡的兩個儲物間都塞不下各色禮品。在商在官,果然還是不一樣的。
“晚上吳總請客,我已經讓小陳答應人家了。你要不去,我去也一樣。”
靳知遠有些好笑:“我為什麼不去?”
維儀一滯,倒真的沒法回答他。他這些日子工作更加忙,以往可以半推不推的應酬,難得見他這樣積極,來者不拒。
“培訓早結束了。”維儀開始皺眉。
他從檔案中抬頭,目光愈發的炯亮,輕描淡寫的避開:“我當然知道。”
眸色深黑,那樣倔強,彷彿是賭氣的少年。一閃而現的孩子氣,維儀忍不住笑,又見到了絕跡多年的表情。
“知遠,你在死撐。”她慢悠悠的說。
“我沒有。”靳知遠想起那一晚她的表情,他只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些言語之下隱藏的憤怒。其實他從不在意她的身邊還有了誰。有些事,只是關乎兩人。而他也清楚,她想聽到的,無非是他的心情。那樣簡單到一猜即透——可他只是埋下頭,有些東西,無關風月,只適合埋在心底。
晚上維儀一起去吃飯,飯桌上的吳總是真有點發愁:“我這家業是傳不下去了,這個兒子從來不讓我省心。”同桌的都是熟人,一個個附和:“吳老闆,你兒子多有出息啊!科學家啊!”
靳知遠杯裡的紅酒微微晃動,連眼神都帶了瀲灩:“吳總,恭喜啊!”
維儀眉眼不動,只是微笑,想要輕輕按靳知遠的手腕,他恍若未覺,一飲而盡。
又有人問起了:“都快過年了,吳總你兒子有沒有帶媳婦回來?”
有幾個會說話的在湊趣:“嫁到吳家的姑娘是真有福氣,一家人都好相處。”
這些話太無心,靳知遠只是微笑聽著,輕輕點頭,以前母親總是說外面的菜中看不中吃,這頓尤是。
走出飯店,涼風一吹,腳步開始虛浮,幸好維儀在一邊,接過了車鑰匙:“坐後面去,我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