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吟百無聊賴地翻著醫書,餘光瞄見鋪子前方有個人影晃了一下就倒了下去,雙手抱著的什麼東西恰好砸碎在青石地面上,砰的一聲四分五裂。
水吟曳著厚厚的棉裙跑了出去,見地上臥著一個衣料單薄的女子,手邊散了一地的泥土,一株火紅的花正搖曳在風中,莖如桔梗葉如蕙。
“綠萼姑娘,綠萼姑娘!”水吟一邊焦急呼喚她,一邊用盡全力攙扶她起來。
連尚聞聲也趕了出來,見到那女子容貌時並不驚訝,彷彿一早就料到。
二人小心翼翼地將綠萼扶進房中躺下,見她臉白如紙眉眼沉沉,彷彿是耗盡了力氣只知昏睡。連尚仔仔細細替她號了脈,決定等她醒來。
水吟將那株花植在陶瓷盆子裡,看著那縷縷生姿的葉片和豔麗如火的花瓣就忽然想起兩年前的舊事來。
那時候關西壽陽縣的拂香院裡出了一個十里八方都聞名的歌姬綠萼姑娘,她的聲音婉囀如黃鶯出谷,空靈如雪落大地,聞之繞樑三日絕然不歇。各家王孫公子紛紛慕名而來,一時間將她捧得身價萬金,那歌聲更是天上有地下無的天籟。
連尚的夢蓮開在與拂香院極遠的大街上,別說打個照面,就連那歌聲都是聽不見的,然而時日久了便也聽說綠萼的美名,何況往來許多抓藥的百姓,言談間都說綠萼不僅歌聲美,人也脫俗清麗,百年才出這麼一個。
水吟聽了只是淡淡一笑,天地間最姝麗驚豔的容顏屬於系崑山上的帝女魃,最動人心魄的歌聲出自東海鮫人的歌喉,區區一個凡間女子竟如此自不量力敢與之比肩麼?
只是水吟沒想到,綠萼會這樣闖進夢蓮。
她披著珠灰色斗篷,低攏風帽下露出一雙幽幽迫人的眸子,映著長及曳地的素青單紗羅衣,裙裾下微露一雙青白絲履,語聲清泠對水吟說:“連大夫在麼,我要尋一味奇藥。”
正在為碗蓮加水的連尚聞聲抬頭,見是她便微微一點首,“綠萼姑娘。”
水吟頓時明白過來,這就是上回以重金請連尚醫治離奇失聲的綠萼,歌聲是她的生命,若真的啞了便失去存活的資本——她並無傳言中那般美麗驚人,只是面容很清秀,眸子生冷。
她是服用了過多的生半夏才導致失聲的,民間大夫對此根本毫無辦法,只有連尚開了幾副藥下去,她的嗓子就好了,並且比從前更動聽。從此綠萼奉連尚為神醫,只肯讓他一人診治,每次都是金絲環頂大轎接他來回,只是不曾想,這次她竟親自來了。
“連大夫,我要一株活著的蓇蓉。”綠萼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地問。
“你要蓇蓉做什麼?”連尚淡淡凝視她,一身鬱郁青碧,彷彿她周身入骨的寒涼。
“從連大夫能解生半夏的毒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所以才來問你買一株蓇蓉,多少錢都可以。”她紋絲不動地立著,矜漠冷然地凝視連尚。
連尚搖搖頭,略有惋惜,“你仍相信那宋秀才會高中狀元來迎你?”
綠萼聞言猛地挺直腰身,斷然道:“我當然信他,我相信他的真心,他也對我發了毒誓,今生絕不負我!”
“你已被洪老爺買下,就算他高中狀元又如何迎你?”
“這個……我自有法子,只希望連大夫能把蓇蓉賣給我。”綠萼的聲音低下去,也不肯再多說。
連尚嘆了口氣,有些為她不值,“蓇蓉食之使人無子,你真的要放棄榮華富貴來守一個難以實現的約定麼?”
“我這一生只願為心愛之人生兒育女,如今被迫委身他人,唯有食蓇蓉以自保,他日若與宋郎重逢,也唯有蓇蓉能救我。”
“你還期盼重逢之日解了蓇蓉之毒為宋秀才添丁?”連尚語聲淡漠,卻一語道破綠萼心中所想,令她渾身一顫。
“你……都知道了……”綠萼低下頭冷笑一聲,“我沒有辦法,自從我清白之身跟了宋郎開始,就打定主意要與他過一輩子。我將所有積蓄給他,也是為了日後他成了狀元來接我,若這點我都不信他,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連尚將一塊滑溜溜的鵝卵石放進植蓮的瓷碗中,淡淡問道:“如果他不來呢?”
綠萼提高了聲調篤定說:“他一定會來的,他一定會來尋我的,否則……”她忽然住了口,慘慘笑道,“他不敢不來。”
“好罷,既然你堅持,我可以把蓇蓉賣給你,不過——”連尚微微笑出了聲,“你要以命相換。”
“什麼意思?”綠萼警覺看著他,目光透出縷縷寒芒。
“不論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