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子海說:“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聽郎超雄說十九號晚飯後他到石庵村那裡去談修改《論中國古代經濟結構》的事,廠裡的工人告訴他石庵村昨天晚上十點多鐘被公安局抓走了。郎超雄一聽就急了,趕緊到辛建家,正好碰見季建設。季建設說昨天晚上十二點鐘他和辛建一起下夜班,辛建剛到家連門都沒開就被幾個人按在地上,辛建大喊:‘你們是幹什麼的?為什麼抓我?’季建設看見四個人銬上辛建,塞進路邊的吉普車就開走了。”
“公安局憑什麼抓人 ?http://87book。com石庵村、辛建不過是參加了批林批孔運動嘛,又沒有做什麼犯法的事!”鐵戈還在想批林批孔的事。
“你別急,聽我把話說完。”左子海用食指頂了頂啤酒瓶底似的眼鏡說:“郎超雄當天晚上就趕到我這裡說了這些情況,我當時驚呆了。郎超雄說七月八號通山縣的喬小平到辛建家來了,一住下就不走,而且連街都不上,整天躲在房裡。辛建問他怎麼有空到紅州來?他說通山的龔瑾六月三十號被抓了,他跑出來躲風。”
“龔瑾是誰?他跟我們有什麼關係?”鐵戈問。
左子海說:“我沒見過,聽辛建說龔瑾是通山縣反潮流戰士的一號召集人。喬小平的爸爸曾經是通山縣公安局長,後來又調到法院當院長,是喬小平爸爸的老部下告訴他龔瑾被抓的事,這樣喬小平就跑到辛建這裡來。郎超雄聽辛建說了這些情況,馬上意識到事情不好,想了一下對辛建說:‘你告訴喬小平,就說你住的地方最近出現了一些不認識的人,可能是公安的便衣,把喬小平嚇走。這叫趕烏出籠,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然會把我們都帶進去。’”
鐵戈又問:“七四年我在辛建家裡見過喬小平,但辛建是怎麼認識喬小平的我不知道?”
左子海說:“辛建和一個叫韋新雨的人原來在梁湖小學讀書時是同學,韋新雨也喜歡哲學政治經濟學,這麼多年他一直和辛建保持著關係,一有時間就跑到紅州來找辛建聊天。韋新雨上初中時和喬小平又是同學,所以後來韋新雨就介紹喬小平和辛建認識了。”
鐵戈一頭霧水刨根問底道:“怎麼又冒出一個韋新雨?”
“韋新雨的爸爸是梁湖鋼廠的總工程師,辛建的爸爸原來是這個廠的副廠長,他們從小就是一起長大的,又都喜歡看書,所以很談得來。喬小平也愛看書,經常和韋新雨談天說地,喬小平透過韋新雨又認識了龔瑾。”
說到此鐵戈才大概搞清楚了這幾個人的關係:這是因為通山縣反潮流戰士的一號召集人龔瑾被捕了,喬小平為了避禍跑到辛建家裡來了,而辛建和喬小平的認識是經過辛建小學同學韋新雨介紹的,這樣就把不認識的人穿成了一大串。
鐵戈滿臉疑惑:“龔瑾被捕了,喬小平跑個什麼?”
“喬小平和龔瑾從小就一起住在通山縣委大院裡,又一起參加了批林批孔,現在龔瑾被捕了,他不跑還等著抓呀?”
“柳六一和章子野知不知道這件事?”
“我給他們寫了英文信,應該收到了。”
“辛建認不認識龔瑾?”他又問道。
“不認識。”左子海說。
“不認識就好,免得惹麻煩,現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概晚了。”左子海憂心忡忡地說。
“為什麼?”
“郎超雄說,從石庵村、辛建被抓的事實來看,紅州地委也要整我們,這是明擺著的事。“
“我們什麼犯法的事也沒做,怕他個球?”鐵戈又問:“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左子海茫然地說:“我也不知道怎麼辦。”
“郎超雄有什麼辦法嗎?”
“郎超雄也沒有什麼辦法,都是讀書人,他能有什麼辦法?不過他說我們沒有什麼問題,地委不能把我們怎麼樣。我想也是,我們熱愛毛主席,擁護共產黨,量他們也不能把我們怎麼樣。”左子海也是個書生,只能這樣回答鐵戈。
鐵戈輕鬆一笑:“就是,我倒要看看那些當官的還有什麼招。老子根正苗紅,又沒有犯法,有什麼好怕的!還有,你爸是檢察院的起訴科科長,如果我們真的有什麼事的話你爸難道不知道?只要犯了法任何人都要經過檢查院起訴,文革前都是這樣的,這是常識。”
鐵戈恰恰不知道文革期間砸爛公檢法以後,只有公安局和法院恢復了工作,檢察院一直掛著牌子卻無事可幹,起訴和逮捕人犯都由公安局一手操辦。而且鐵戈沒有估計到問題的嚴重性,他還是太幼稚、太單純了,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