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異象過後,軍隊可以進入攝政府時,宋瑾已無影蹤,只留下血泊裡的君匪和若水,皇帝不肯放人,尹家當即力保,才把作為準女婿的若水拉出皇宮施救,若非尹昱從中周旋,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尹思爾長嘆一聲,望著病塌上長睡不醒的若水,對身後飲茶的尹昱道:“哥哥,只怕…要再換其他醫師了,”她頓了頓,昔日明媚的杏眸稍顯憔悴,又道:“君姑娘如何了?”
尹昱放下茶盞,皺緊的眉心鎖得更深,“她被皇帝囚禁在宮中,我還未找到機會去探望。且皇帝早聽聞宋瑾修道之事,對君匪的來歷也很是懷疑,我只能先刻意忽視,以取得皇帝的信任,之後再從長計議。”
宮中用來囚禁君匪的宮殿外貼滿了符紙,在這樣的封建王朝,怪力亂神是被人深深所恐懼的,尤其是帝王,中年的皇帝既不敢對君匪做什麼,也不敢輕易放過她,只能困著,暫時求一個平衡。
一到夜間,這座冷宮禁苑就格外蕭冷,隨風捲起的地上落葉到處翻飛,與招展搖曳的硃砂符連成一起,從裡到外透著森寒。
室內微弱的燭火下,泛黃的宣紙被透進來的風吹得翻卷,一隻小小的,蒼白的手放下毛筆,拿起那似畫著宮城路線圖的宣紙細細端詳,頰邊一點梨渦微陷。
君匪想,等再修養幾日有了力氣,她就逃出去,根據土地公公說的,她已把皇城內的路線,禁軍輪換時間摸了個清楚,雖然冒險,可她已經等不及去看看若水。
哪怕仙力在上一次天劫後並未恢復,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君匪只知道,她欠若水的太多了。
思及此,那隻骨節纖細,略顯蒼白的手伸向懷中,取出了佩戴在脖頸上的一枚玉器,銅錢大小,從前月白色的水滴玉器已變得殷紅,甚至隱隱可聞散發著異香,這是那一天,她神識盡然,滿身是血躺在若水懷裡的那一天,那個傻小子不管不顧往她嘴裡喂血的那天,他順著脖頸而下的血液滴到了這水滴玉佩裡,滴到了這君匪用來取血的容器裡,從一開始下界為師父無山仙君尋找藥引時,她就準備好了容納這帶著異香血液的容器。
陰差陽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君匪苦笑一聲,下界以來,這段時間已不知不覺過了快一年,於天上卻只是短短一日,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一日”的時間裡,對一個凡夫俗子有那樣大的改觀。從水邊初見伊始,這個小道士就處處幫她,及至現在,他連命都不要了。
凡夫俗子不是最惜命的嗎?君匪想不明白,以她短短十六載的仙齡,實在是想很多東西都想不明白,就連那個一副吊兒郎當模樣的司命,也能高深莫測地對她說:阿匪,你的優點和缺點,都是太遲鈍了。
司靈均的鬼話君匪聽不明白,遲鈍?她自問不是仙界第一聰明,也不是倒數第一啊,何來遲鈍一說?誠然,如她父親一樣,君家的人都死倔,很多東西,除了自己真正放下,誰勸都沒有用。可這也和遲鈍無關不是嗎?
君匪走回塌上打座,調養生息,可總是不能凝神聚氣,閉上眼睛時,腦海裡總是走馬燈般閃現從前的人和事物,漫長的記憶裡,有陪伴她成長的無山仙君,如今,好像又多了一個人。
他似乎總是眉眼微彎,漂亮的眼睛溫溫柔柔。
君匪想著想著就入了眠,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幾日,京中初雪的那日,帝王於溫泉池附近的行宮設宴,宮中的禁軍調取了部分隨行。
尹昱便是這時候借病未赴宴,他拿著令牌一路通行無阻,直至推開困了君匪數日的宮殿。
細碎的飄雪隨著他的到來湧進殿內,君匪從飄搖的燈盞下抬起頭,一身紅衣的男子正抖落黑色披風上的落雪,他摘下黑紗斗笠,露出一個微笑。
“小丫頭,我來接你回家。”
尹昱輕笑一聲,眸光清亮而堅定,他向來是個行動派,一把牽過那隻小小的、蒼白的手後,攬著君匪的纖腰把人裹到了自己的披風裡。
難得的,小姑娘頭一次極為配合,尹昱抱著她飛上屋簷,躲過重重換班的禁衛,及至臨近宮城偏門時,懷裡的人兒才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問道:“師父他怎麼樣?”
“你說若水啊。”尹昱輕輕低首一笑,用來束髮的紅色髮帶隨之輕晃得有些寂寥,他望著君匪的眼睛,說:“真是個小沒良心。”
彷彿只有一剎那的認真,那雙漆黑的眸子又恢復了平時的輕佻,尹昱在城牆上放開了她,眸光偏向一側,“他好的很,你看。”
君匪隨之望去,她心底其實有剎那的恍惚,因為剛剛尹昱那樣望著她,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