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房外來回踱著步子,見病房裡安然無恙,他這才稍微放下心來,獨自走向過道盡頭的小露臺,靠著牆壁席地而坐,一根接一根地吞雲吐霧起來。
幾支煙抽完,他給嬸嬸發了條簡訊,讓她等會下班過來勸勸她,然後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硬著頭皮重新回到病房外邊。
收到他的資訊,嬸嬸不等下班,就心急火燎地從單位趕來了。
兩個人在病房門口交換了一下眼神,嬸嬸進了病房,程遠繼續留在病房外邊。
她呆呆地躺在病床上,見有人影晃進來,以為是程遠,正要發作,待看清是嬸嬸在床邊落座,到嘴邊的話又憋了回去。
“現在感覺好點了嗎?”嬸嬸問。
“嗯。”她含糊地回應了一聲。
“唉,孩子沒有了就沒有了,你還年輕,想要孩子,以後機會多的是。”嬸嬸安慰道。
她已經止住的眼淚又滑落下來。
“程遠大老遠地來了,你就別跟人家過不去了。孩子沒有了,他肯定比你還難過!你不想想人家大老遠來是為了什麼?”嬸嬸繼續勸說道,“現在你媽這樣躺在床上,程遠來我們都還瞞著她呢,這已經很委屈人家了,你再跟他鬧,他心裡壓力有多大!現在你們倆的事我們都還沒說什麼呢,在這裡你是他唯一的親人,你讓他走,走哪裡去?你傷心他也傷心啊!這個時候你讓他走,不是更傷他的心嗎?”
聽著嬸嬸的話,她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順著眼角嘩嘩滾落下來。
道理她不是不懂,她也不是不知道程遠心裡難過,也不是不知道心疼他,只是她心裡過不了這個坎。
臨走時,嬸嬸把程遠叫進來說,今晚我過來吧,你一天一夜沒睡了,等會讓你伯父把家裡鑰匙給你,回去洗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一晚上。
程遠推辭道,不用了,還是我留在這裡,回去我也睡不著。
嬸嬸只得由著他繼續留在醫院守著。
嬸嬸走後,他照例照料她的生活起居,照顧她吃喝、按時吃藥,只是兩個人淚眼相望,除了必要的交流,再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經過一夜的痛苦掙扎,哭過鬧過發洩過之後,她不得不面對失去孩子的事實。
第二天早上醒來,他趴在床邊小憩。
她心疼地摸著他的頭,他在她的撫摸中抬起頭來。
“醒了?”他看著她,眼裡佈滿血絲。
她不語,伸手觸控他下巴露出的胡茬。
他本是個極少長鬍子的男人,平時又極其注意形象,從來沒有見過他鬍子拉碴的樣子。兩天的辛苦照料,加上內心的焦慮不安,黑色的胡茬竟若隱若現地露出來了。
“喜歡嗎?喜歡你就拔一根去。”他抬起下巴任她撫摸,嘴裡開著玩笑,臉上的表情卻不悲不喜。
這個時候還有心思開玩笑。她心裡一酸,眼淚湧出眼眶。
“怕嗎?”她閃著淚光問。
“怕。”他認真地說,“但是隻要你不趕我走,只要你記著答應過我的事,抓住我的手不放,我就什麼都不怕。”(未完待續)
第九章 千里追妻(6)
冷靜下來,她想去看看媽媽。
媽媽聽說女兒因為孩子沒了在病房裡大吵大鬧,也嚷嚷著要去女兒病房看望勸說女兒。
遙想當年,丈夫在部隊服兵役,自己懷著身孕跟家裡的公婆一起生活。公公是個民辦教師,一禮拜才回趟家。老實巴交的大姑子已經出嫁,已是半大小夥子的小叔子在外唸書,剩下婆婆和待字閨中的小姑子在家度日。婆婆是個典型的勞動婦女,剛剛經歷過鬧饑荒的年代,她吝嗇小氣又獨攬全家大權,完全不把媳婦當成自家人。小姑子是家裡最小的孩子,從小得寵,蠻橫無理,長大了恃寵而驕,哪裡把這個做嫂嫂的放在眼裡?家裡其他人走了,她更是跟母親串通一氣,騎在嫂嫂頭上作威作福。
遭遇惡毒婆婆,野蠻小姑子,在那個婆婆的全盛時代,她完全是個舊社會的受氣小媳婦。在那種逆來順受、艱苦卓絕的環境下,她曾經兩次懷孕流產,那種失去尚未出世的孩子的滋味她是深有體會的。雖然女兒這個孩子是非婚生子女,但是同為母親,愛自己孩子的心是一樣的。女兒現在的心情,她感同身受。雖然她生女兒的氣,恨鐵不成鋼,但是她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她身體還沒好,現在又哭又鬧,她這個當媽的怎麼忍心看她這樣下去?
一聽她要去女兒病房,爸爸就急了。
現在怎麼能讓她去女兒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