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景城之前,我與府中幾名越國來的門客秉燭夜談,對越國各州各城的軍情,對越境內各大關隘的守將並不是一無所知。這次去攻越都,確實是劍走偏鋒,但我並不打算將自己和白虎、騎葬送在越國。我心中已有進退計劃。師兄留在景城,危險和責任更大,崔天允和軒轅楚都非等閒之輩,白虎、騎一動,他們也一定會動,到時候還需師兄應對,保住景城。”
青陽聞言,回過神來,嘆了一口氣,道:“既然天意如此,也只能這樣了。景山是天險,城牆亦堅固,又有清平郡主駐紮在中曲山,我想軒轅楚、崔天允也不敢強攻。守城最困難之處,還是糧草的問題。”
年華道:“此次去越境,我只帶走白虎、騎十分之一的糧草,足夠吃到越國邊境就行,其餘的糧草留在景城。人數減半,存糧不減,這個冬天,景城中不會有餓殍。”
青陽望著年華,“你只帶十分之一的糧草?!萬一路上被阻困,萬一攻不下越境的第一座城,豈不是斷了口糧?”
年華把玩著棋缽中的棋子,淡淡一笑:“如果做事之前總是考慮著萬一,那我們什麼事情都不必做了。去攻鄴城,本來就是破釜沉舟之計。在死局中賭生機,不能考慮太多萬一。我不帶太多糧草,也是為了行軍迅捷,軒轅楚得知我領白虎、騎赴鄴城,一定會派天狼騎半路堵截,帶多了糧草,反而累贅。”
青陽心中一沉,軍未動,糧先行,是攻戰的基本原則。年華不會不懂,她說得輕描淡寫,但恐怕真正不帶足糧草的原因,還是擔心此行抵達不了越境。她心中真的已有進退計劃了嗎?從小,他就無法猜透她的腦袋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此刻他仍舊猜不透。
年華似乎看出了青陽的隱憂,微微蹙了一下眉,心中也是沉重和憂慮,可是卻故作輕鬆地笑了:“師兄,你可曾見過哪夥盜匪帶著金銀財寶去打劫?”
青陽懵了,“不曾,盜匪帶著金銀財寶,怎麼還有心思去打劫?”
年華肅色道:“現在,白虎、騎就是盜匪,劫糧的盜匪,我希望每個士兵都明白‘只有入越境,才有糧食。’,‘只有攻城略地,才有糧食。’。八萬人深入越境,攻打鄴城,不啻於以卵擊石,士氣先就弱了,怯了,只有以非常的手段壓下將士們的怯弱和恐懼,讓大家勇往直前,血戰到底。”
只有入越境,才有糧食。這種現實,比任何動聽的言語都更能激勵行軍計程車氣。只有攻城略地,才有糧食。這種現實,比任何冠冕的理由都更能提高士兵的戰鬥力。
青陽望著年華,道:“那你自己呢?你明知是以卵擊石,難道不會恐懼,不會退縮嗎?”
年華道:“我會恐懼,但不會退縮,因為師兄你在景城中和我為了同一個目的而並肩奮戰。”
青陽笑了,“崇華帝與吾王的景城之盟中,為兄最慶幸的是那條永和之約。”
年華笑道:“我也是。所以,為了這條永和之約,你我也該攜手守住景城。”
“梆!梆!梆——”城中響起了打更聲,已是亥時。青陽按習慣去城樓巡視,留下年華獨自坐在議事廳中。
青陽離開後,年華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從腿上拿起一枚黑色棋子。猜子奪帥,她確實做了假。來議事廳之前,她先在袖中藏了一枚黑子,青陽猜子時,她雙拳中都有棋子,無論他猜黑子在哪隻手中,她只要出示另一隻手中的黑子,他就輸了。
青陽雖然識破了此計,但出手卻差了毫釐,他抓住年華左手時,黑子剛從她手縫中滑落,掉在她的腿上。可惜,隔著桌子,青陽無法看見。
年華將黑子丟入棋缽,起身離開了議事廳。青陽相信天意,她卻不信。天意從來高難測,賭天意,不如靠自己。
★ 066 鉤吾
朱雀騎將來紫塞的訊息,在景城中秘而不宣,沒有公諸於眾。紫塞上的軒轅楚、崔天允並不知情。
寧無雙的使者只秘密來過景城一次,之後的訊息都由一隻朱鳥傳達。朱鳥又名火鳥,不畏雪,善高翔,能飛翔在雲層之上,是寧無雙馴養的愛物。幾次傳訊下來,朱鳥已經十分親近青陽。青陽和寧無雙在信中達成了守城的默契。
黃昏時,站在城樓上眺望天空,漸漸成了青陽的新習慣。而年華的新習慣是早起之後出城,去丹水上察看河面結冰的情況。
朱雀騎來紫塞的訊息可以暗中封鎖,但白虎、騎將要遠行的動靜卻無法不走漏風聲。年華對外宣稱景城中糧草短缺,無法再撐下去,她要取道宵明山,迴轉玉京。一言傳出,一石激起千層浪,景城中的飛鷲騎紛紛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