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會兒,就拖著行李走出了候車大廳,站在檢票的大門口,看了一眼對面。
忽然全身一震,如同置身夢中:一個熟悉而清雋的身影,倚著一輛全黑的轎車車門,正和季南琛面對面粘在一起,似乎在說著什麼。
手指緊張得幾乎痙攣,隔著川流不息的人頭與車流,子言砰的一下丟下行李箱,有一個巨大恢弘的聲音在腦海不停盤旋,“林——堯!林——堯!”
她怔怔地望著兩個男人說話,然後道別,季南琛轉身向著人行地道的入口走去,而林堯身後的車門忽然開啟,一個女人動作小心地走下車來。
是個極年輕的女子,剪著幹練的短髮,相隔甚遠,眉目有點模糊,能清晰看見的,是她的腹部微微隆起,大概有四五個月的身孕。
林堯不知道說了什麼話,逗得那女子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拿手指輕輕戳著他的肩頭,親暱熟稔至極。
兩人並肩走進了那家藥房。
都說從此天涯陌路。原來,眼睜睜看著你轉身,背向我,牽著另一個人的手,這一刻才是天涯陌路。
子言站在原地看了許久許久,無數人在她面前經過,她都毫無知覺,直到季南琛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列車剛到站,連行李都不放,子言便拉著季南琛去吃酸菜魚火鍋。
又酸又香又辣,辣得連舌頭都是麻的,火鍋的熱氣一撲,全省肌膚都在熱烘烘地冒汗,不知不覺就喝了好多啤酒。
“別喝了,你身體不太好,這個喝法會醉的。”季南琛皺眉說。
後來果然就醉了,怎樣回的宿舍,她已經完全沒有印象。
那晚她好像做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夢,彷彿夢見了林堯,她恨得牙癢癢,撲過去咬他的嘴唇,咬他下巴,拼命捶打發洩,最後累極,趴在他懷裡嗚嗚痛哭起來。眼皮沉重,好多次試圖勉力睜開眼來,卻始終沒有力氣睜眼。
“對不起,我昨晚喝醉了,很丟人吧?”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讓季南琛道歉。
“……不丟人,很可愛。”他說得很含糊。
“啊?”她懊惱得幾乎要咬掉自己的舌頭,一定很失態很丟人。
“子言,你昨天晚上叫了林堯的名字。”說得很慢,他似乎考慮了很久。
她如同被點了穴,僵直著說不出話來。
季南琛出現在她面前時,嘴唇上還帶著新鮮的傷痕。
她沒有問,他也沒有提及。
“季哥哥,對不起。”她再次認真地道歉。
他的臉色有些黯淡,原本深黑的眼睛因為缺乏睡眠顯得愈加濃烈,璀璨的陽光照在兩人身上。他望著她,眼神從未如此直白深沉。
“子言,我是真的很羨慕他。”他的臉容有著一絲模糊的惆悵,唇邊卻凝著一個溫柔甚至可以說溫暖的笑容望著她,“其實我只是比他晚一些才遇見你,是不是?”
微風襲來,拂動髮絲,彷彿溫柔繾綣,心底卻分明地悲傷起來,忽然就有些辛酸之意。她“嗯”了一聲,便侷促地低頭,模糊回想了一陣,腦海裡一片雜亂,只想起那個大雪過後的中午,那時候她正悶悶地生著氣,季南琛也是這樣站在她面前,峻秀清朗,笑容一如雪後初霽的陽光。
她緩緩拉住他的衣袖,“季哥哥,你別說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忽然張開雙臂將她攬進懷裡。她將頭輕輕倚靠在他肩頭,聽見他的聲音如細細的絲絃,似有若無的嘆息縈繞在耳邊,“我實在很不想放你去他身邊。”
她苦惱地閉上眼睛,“那就別放我走。”
他忽地抱緊她,靜默了好一陣子,才低沉地說:“可是你昨晚一直叫著他的名字,那樣痛苦和難受。我叫你的名字,卻始終都叫不醒你。”
“我知道你那天看見他了,不然不會那樣失態。如果昨晚你叫了一聲我的名字,我都會自私地不把真相告訴你,”他捧起她的臉,子言瑟縮了一下,卻沒動。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神情溫柔而悽楚。
他微微嘆息一聲,“那是他嫂子,林堯只是送她去醫院做孕檢。”一旦開了口,他便一徑說下去,說得有些急,“還有,他已經完成學業留在英國發展,目前還沒有女朋友,這次只是短暫回國探親…我只瞭解到這麼多。子言,對不起,太匆忙了,我沒有留下他的聯絡方法。”
她的眼裡噙滿了眼淚,盈盈的,全都聚在眼眶。當悲辛與歡樂可以這樣奇妙地同時存在,當感動與憂傷可以這樣交匯融合在一起,人生當中,還有什麼感受能抵得過此刻的雋永與深